最冷一天(54)

作者:姜迦染

两人说说笑笑的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季姜藏在衣兜里的手,悄悄点下了屏幕上的发送。

发送成功后,页面上忽然出现一句话,“后来我终于明白,她尽管跟天气一样难以预料,却也跟天气一样无可避免。”

季姜本低头看路,恰好看见了屏幕上这句话,目光不由久久的停驻,连带着心头忽然毫无征兆的一颤,心房里跟着起了雾,像是征兆着一场雨季的到来。

“怎么了?”季迦禾问。

“没什么。”季姜笑着摇摇头。

趁着季迦禾去街角买东西功夫,季姜在天桥底买了一个冰淇淋。

怕被季迦禾看见又说他,于是特意跨着大步,三步并作两步的边吃边往天桥跑去,想躲在上面吃完再下去。

接近午夜,桥上一个人都没有,但下面的朱雀大道上却车流如虹河。

季姜撑着栏杆,头顶的雪落在手背上和冰淇淋尖上,被他一口舔掉。

冷意蹿入舌尖,冻的牙齿打颤。

他眼睛看着下面的车流和人海,像是隔着一个时空在注视着这一切。

这一瞬,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寒冷其实和孤独一样。

一个冷的是躯壳,另一个冷的却是灵魂。

寒冷让人渴望炉子里的温暖热意,孤独却让人渴望如同焰火一样的爱意。而得不到爱意温暖的胸腔的像是积满陈灰的死寂炉灶般。

季姜吞下一口冰淇淋,舌头已经被冻的尝不出甜味来。他却像是不知冷热一样,依旧机械的大口啃着冰淇淋,让舌头和牙根被冰出令人痛快的疼痛感,直至痛感逐渐消失彻底麻木。

而此时此刻的季迦禾正在被人拉住推销着些什么,他冒着大雪低着头仿佛在认真看手里的传单,旁边站着的大妈可能难得在这样的天气里拉住一个愿意停下脚步的路人,于是抓紧机会,费劲口水讲解着,她时不时搓着手心,哈出热气取暖,不停跺着脚。

季姜在他们看不到地方,静静的注视着季迦禾的身影,他眼里的贪婪与肆意终于再无收敛,全部赤诚的摊展开来。

明明与那人只有寸步之遥,却偏偏像是隔了人山人海。他几乎能感受到人潮的力量在不断拥簇着彼此,把他们推向完全不同的地方。从小到大,他在任何时候,任何事上都从来没有有过这么浓烈的无力感。这种被命运和时间拉扯着置身于被动中的感觉,就仿佛捆住了四肢,捂住了口鼻,把他窒于缺氧的水底,逼迫着让他主动放弃了挣扎。

崩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缺口,那些名叫悲伤的东西迫不及待的涌出,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季姜一边大口吃着冰淇淋,一边忍受着寒冷带来的痛意,眼泪落在甜筒上,烫出一个小小的窝。

他心里明白,无论自己再怎么悸动,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失控。在季迦禾眼里,自己不过是晚出生六年,又亲手带大了的弟弟,所以他是季姜,也只能是季姜。

而他的那份可怜的、可悲的喜欢,注定只能是一张被永远藏起来的底牌——至少在他们人生的牌桌上,它的出现,是象征着是打破规则的罪恶。如果,如果它一旦被暴露在季迦禾眼里,只能是不吉的,和不洁的。

自己永远只能像在极夜里渴望阳光的人一般,独自渴望着那个永远不会属于他的季迦禾。

注:1、“后来我终于明白,她尽管跟天气一样难以预料,却也跟天气一样无可避免”——安吉拉 · 卡特《焚舟纪》

2、两人翻译的日语摘自《你的名字》电影台词。

第25章 般配

从那天晚上过后,季姜明显感觉到,季迦禾对他的态度变得若即若离起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正在急速滑离——快的就像是在远离北回归线的直射光一般。

季姜看着窗户上的盆栽被日照拉出长长的影子,手摸着灰败的叶枝,冰冷的触感和一月初的太阳一样,他趴在书桌上百无聊赖的玩着季迦禾送他玩具蛇,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小金豆子。

元旦之后,季迦禾就又消失了,自从回了g市后这人再次变得了无音讯起来。

季姜不懂,明明跨年那天两人还好好的,为什么仅仅是过了一晚上,一切全都变了样。发过去的微信就像是石沉大海,拨过去的电话永远都是无人接听转到语音助手。

他这是……在刻意躲着自己么?

季姜回过头,看向床头柜上银色的钢笔,眼睛被银色的金属笔身刺的一痛,不得不迅速地移开目光。

那天早上他醒来,刚伸了个懒腰,指尖就被什么东西冰的一缩,爬起来一看,枕头边放着这支笔——银色的笔身,质朴无华充满年代感的造型,笔帽处还有细碎的深色划痕,可以看出来即使经过了很多年,笔依然被小心的爱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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