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一天(146)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怎么躲这来了,真醉了?”是韩霜序。
季迦禾没有回头,继续面对着窗户。
韩霜序看他微抬于半空中,以为他在抽烟,走近了却发现他在轻轻地抚摸领带夹。
他聚神一睇,发现是那个早就被他戴烂了的银杏叶领带夹。
“又在想什么。”每次遇到压力大的时候,季迦禾总会不自觉的去摸自己那枚银杏叶领带夹,这已经成为他在律所里人尽皆知的癖好了,于是韩霜序自然而然的问道。
“没想什么。”季迦禾垂下胳膊,手插回西装裤口袋里去。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办公室那盏灯和你常年戴的这个领带夹都是同一个人送的吧。”韩霜序忽然问道。
季迦禾办公室有一盏被打烂了又被主人强行粘合在一块的手工制作的灯。
这盏灯的样式并不算新奇,而且经过一次破碎后又被强行拼合美感也大大降低,但它依然被摆放在柜子正中间的玻璃柜里,被小心珍藏着。
“……”季迦禾回头瞥了他一眼,抬脚往走廊里走起。
韩霜序在他身后大声道:“那一定是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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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迦禾闻声,忽然停驻脚步,扭头微微一笑道:“那你了,扔掉了所有东西就能真的忘掉那个人吗?”
韩霜序嘴张了半天,最后哑口无言,黯然收声。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里,都为刚刚对方戳破了自己是心事显得有些烦闷。
酒局散了,季迦禾带着一身疲倦回了办公室,脱掉外套,躺在沙发上,他用手揉了揉额头,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晚上韩霜序提到的那盏灯。
这是爷爷去世后,某一年季姜去山上庙里玩求的长生灯。
那时候季姜总是独自一人人躲起来,谁都不理会。
爸爸没法,只能找了个算命先生,告诉他,“爷爷是一个神仙,他的肉体虽然死了,但是灵魂重归神位,以后要好好的在天上保佑大家。”
虽然离谱,但是十岁的季姜还是信了。
他拉着季迦禾走遍了周围每一个庙,对着每一个神像都毕恭毕敬的磕过头。
有次他们下山时,路过一个小摊贩买手工做的灯,说是把名字写在灯上面,只要点亮灯芯挂在庙里,这个人就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季迦禾一看就知道不过是小摊贩的营销手段,但季姜却被吸引了目光,死活不肯挪步。
“我要那盏灯。”
“别浪费钱。”
“我要那盏灯!”
最后在季姜的坚持下,他还是买了那盏灯。
季姜坐在寺庙的屋檐下,用刻刀在小贩的教导下一笔一划的刻下了想要被保佑的名字,然后看着对方把灯高高挂在佛寺的浮屠塔上。
十几年后,有次季迦禾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声称是寺庙的工作人员,说是:“我们庙里的塔现在被省上评定为文物,上面要重新修缮……之前施主许愿挂得灯您看是取走还是我们代为处理?”
季迦禾一时有点懵,直到对方说出名字和地点,季迦禾才渐渐有了印象。
他去取灯的那天,主持拉着他说了很久的话,“你的名字里面有个迦字,也算是和我们这里有善缘。”
“本来想一次性都处理了,但是帮你许愿的那个小伙子几乎每年都来,年年都坚持挂新灯,我好几次碰见他站在屋檐下对着灯发呆,想着这也许对他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忍心直接毁坏了,好在之前我们这里搞过慈善活动,他给乡镇里面的小学捐过不少钱,留有联系方式,不过我们打他电话也没打通,我去灯上一看季迦禾这个名字,让徒弟网上一搜,没想到还真搜到了你。”
“谢谢。”季迦禾接过灯,道了谢。
他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发现灯壁上果然刻的是自己的名字。
笔迹一笔一划都分外熟悉。
后来他有次搬家,工人不小心打碎了灯,露了里面的铜芯。
铜芯里镶嵌着一小节竹板,上面还刻着一行话,“爱与被爱,皆是寸步难行;爱你与被你爱,却是命运。”
十八岁的季姜说,“哥,我愿意为你和爸妈付出所有。”
当时的他不置可否。
可如今的季迦禾却信了。
他们明明没有血缘,却有着比血缘更深的羁绊与牵挂。
“决定好了吗?还是非去不可?”韩霜序在办公室简单淋浴冲掉身上烟酒气味后,敲门进来,只露了个头问道。
“去。”季迦禾把灯上的灰尘擦干净后,平静道。
“我陪你去。”韩霜序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立马道。
“不用,你留在国内就行。”季迦禾道。
“季迦禾。”韩霜序看着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已下定决心了,于是问:“你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季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