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一天(141)

作者:姜迦染

季迦禾自打听到季姜这个名字,身形僵直了一瞬,又立马恢复如常,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被身边李律师提及,才露出一个点到为止的笑。

面对李律师的询问,季迦禾和他身边一直替他答话的男人显得都有些沉默。

“他弟弟前几年出国了。”又是那个男人替他回答了。

“去国外发展了?”李律师叹道:“怪不得都没怎么碰见过他,说起来这个圈子也不算大。”

季姜听着他们提及自己,犹自躲在阴影处,蓦然生出一种自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心情,他一头扎进下水道里,抖着被雨水淋湿的毛,藏进属于自己的世界。

外面的灯红酒绿和光鲜人群让他有种怕被暴露的不适感。

仿佛那样的亮丽带着可以灼伤人的力量一样。

是他那可怜的自尊心又在抖抖簌簌。

明明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却是光和影的关系一样,带着永不可重叠的可能。

一群人又寒暄几句,这次倒是季迦禾先开了口,他说,“李律师,那今天就先到这吧,改天再约。”

他又扭头看向一侧,“老韩,帮我送一下李律师。”

韩霜序挑眉,伸手。

季迦禾将车钥匙丢给他,韩霜序立马勾着李律师的肩膀,招呼着后面的助理,笑呵呵道,“老李,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前几天刚收的好东西。”

助理十分有眼色的从韩霜序手里接过钥匙,先去开车去了。

韩霜序在身后比了一个手势,季迦禾看着,默契一笑。

而季姜却远远的就被这个笑刺到心底一痛,那两人间展露出来的亲密,让他从生出一种无端的妒忌来,可这些嫉妒和自卑混在一处,最后被搅拌成了一团像烂泥般的心情。

他想起自己走之前曾经信誓旦旦说过,“季迦禾,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再见你。”

当时的话又多狠绝,如今就有多狼狈。

也许季迦禾不见得会记得他,更不见得会想起他,自己那时未免自作多情了点,也自视甚高了些,总觉得靠这句话就能惩处到了对方内心,实则不然——自己不在,他身边也会有其他更值得的人。

那一次恰逢周边小国战乱,机场和边境被封锁管控,季姜没法返回非洲,行程搁置后又被公司派遣回国内西北某个小镇上,工作间隙他开始喜欢上了在荒漠上徒步的生活,一天他路过小卖部,买了一包烟,靠着柜台结账,忽然瞄见正在播新闻的电视机。

上面是午间三十分,正在播报一只大老虎落马的消息。

新闻里,季迦禾和那个叫韩霜序的男人并肩坐在旁听席上。

镜头虽快,但已经被季姜的视线捕捉到了。

他呆立原地,连嘴里的烟卷都忘了点。

老板看着穿着破旧的年轻人,有点怀疑他的支付能力,不由敲了敲玻璃面,再一次提醒扫码的地方。

他这才反应过来,从裤兜里掏出零钱。

老板接过,有些诧异,现在的年轻人坚持用零钱的已经很少了。

而眼前的人却显然依然保持着用现金的习惯。

老板目送他出门,看他站在外面从屋檐下地上背上一个大布包,费劲的驼在背上,里面踢里咣啷的响,老板想,怪不得,原来是个收破烂的。

他沿着山间,沿着国道,背着他的破烂一直走。

曾遇到好奇的人,问他,“为什么要徒步。”

他回答,“不知道……就是想吧。”

他总是抽着最廉价的烟,背着最破的包,穿着最不讲究的衣服,路过山川,路过云海,路过星河。

他最喜欢偏僻边远的地方,走在那样的旷野里,总是给他一种远离人群的安全感。

所以他夏天进藏,冬天去了新疆,等到了秋天的时候,返回了大西北。路上运气好会遇到废弃的房子,运气不好只能宿在桥洞底下或者荒野的地里。

枕着黄土入眠的时候,他有了一种自己从尘埃里来,又要归入尘埃的感觉。

在甘肃的时候,他遇到一个骑单车环游中国的小姐姐。

对方热情的请他吃火锅。

两人在旷野里煮着有点老了都白菜和萝卜,但依然吃的很香。

傍晚时候,他们坐在地上,看着太阳落在了连绵起伏的祁连山下。

小姐姐感叹道,真的只有走到这里,才能感受到什么是长河落日圆。

“你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流浪生活。”她问。

星星在两人头顶升空,一颗又一颗,清晰的闪烁着。

他们缓缓流动,如同真的河流一样。

白色微光如同翻起的浪点。

“寻找走下去的理由吧。”他抬头,看着这样的星空,又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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