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一天(14)
妈妈很少用这么急促的口吻说话,声音也紧紧绷着,仿佛再多说一句那根弦就要断裂似的。
季迦禾什么都没多问,挂了电话立马就去请了假,买了当天最晚的一趟高铁赶回家了。
到了家天色已经很晚,整个小区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家亮着灯,这其中就包括他们家的窗户。
季迦禾敲门,是妈妈开的,她看了一眼大儿子,眼眶立马就红了,将门拉开后,就立刻背过身,用手悄悄抹了一下眼睛,拖拉着鞋子往里走去,连着背影都是憔悴的。
“妈。”他叫。
屋里大灯开着,一片明亮。
但是季姜房间的门却紧紧关着,季迦禾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晚上十点。
平常这个点,应该是高二升高三学生的晚自习时间,虽然已经放了寒假,但该补的课一节都不会少。
季迦禾手机备忘录的课表上标注着,这应该是一节地理答疑晚自习。
他脱下外套,轻轻搭在椅子扶手上,往餐桌边走去,他爸正垂头丧气坐在那,两手掩面,脸色通红,显然还没从气头上消解。
他妈站在一边,正一下一下帮忙顺着背。
桌子上堆着碗碟,油渍早已干的凝结成固体状态,说明饭菜做好,却还没来的急吃,就这样一直放到了晚上,也没有人去收拾。
他目光扫过,又回到爸爸脸上,“爸,你血压是不是又高了?
爸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示意他坐。
他去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净水器也没开,接的水都是冰的,于是随手拧开,将茶叶放回柜子,然后就着凉水喝了一口。
厨房一片漆黑,他没开灯抹黑完成了一系列动作。
水烧开,掺了温开水给爸妈各倒了一杯,然后拿了药,递给爸爸,这才又折回桌子旁。
“迦迦……季姜带女同学去开房,被对方家长发现了………”妈妈用手捧过季迦禾递过的水杯,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才哽咽着开了口。
每一个字都让她难以开口,甚至是羞愧和坐立难安。
“那姑娘才刚满十八。”妈妈低头道,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他,他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了?”
爸爸一听,又开始要发作,指着门道:“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你倒是看看他这一年来都干了什么好事!打架抽烟就不说了,给他花钱补课,结果他带女同学逃课去网吧,给我说抢什么比赛门票,成天谎话一堆,成绩垫底,老师明里暗里好几次,让我早点放弃,我次次去开家长会恨不得给老师把这老腰弯折,跪地上求着老师多费点心,分数能提高一点是一点。”
“你说说,在他身上,我这个做家长的亏待过一分吗,五百块一小时的补课费我眼睛都不眨的大把大把往出来掏,为了方便送他上学,我把多年雷打不动的钓鱼爱好都抛弃了,就说这两年我碰过鱼竿吗?”
爸爸越说越难受,心酸的手都在颤动。
地上扔着晾衣杆子,已经变形扭曲,是刚刚抽季姜抽折的。
他盯着那个杆子,闭上了眼,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我甚至都不求他考的有多好,只要有个学校可以上就行了….…别学坏,不干违法乱纪的事,结果他.......”说到最后实在说不下去,只能无力的捂住眉心。
妈妈还在抽噎。
季迦禾放下杯子,玻璃杯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妈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只能看着他走过去在季姜房间门前停下,他抬手敲了敲门,“季姜,开门。”
里面没有动静。
季迦禾没有再敲门,只是又说了一遍:“开门。”
许久,里面才传出一阵模糊的动静。
和一声小小的叫唤,“哥。”
季迦禾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听着里面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果然,第十声的时门开了。
里面的人扶着门框站在一片黑暗中,身上是皱巴巴的白色短袖。
扑面而来的酒气,熏的季迦禾瞳孔猛的一缩。
浓烈的酒味儿跟一阵烈风似的在他的心上哗啦啦作响。
一下子就冰封千里。
“季姜,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喝酒了?”季迦禾问。
季姜巴着门框低着头没有说话,神色很萎靡。
季迦禾推了他一把,给自己让出一点地方,然后反身关上了门。
屋里里只有外面远处高楼上模糊的霓虹灯光,一闪一闪的。
暗红色的警戒色,充满了不祥的征兆。
季迦禾慢慢道:“爸妈说的都是真的么?”
季姜听见他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脑袋,不肯吱声。
季迦禾没有再说话,只是回身反锁上了门。
季姜看着他锁门的动作,有些纳闷,但是没有动,依然站在原地,僵直着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