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乐不敢开门，怕一开门，自己的妈妈就跑出去了，现在母亲的状态实在不是很好，万一出了什么状态就不好了。

外面的敲门声也早早停下了，估计敲的是别人家的门。

外面的雨声从噼里啪啦变成了淅淅沥沥。随着雨势渐小、雨声渐悄，李雪儿终于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是缩在角落呜呜咽咽地哭。

简乐暗中舒了口气。他从桌子下拿出一罐奶粉，舀了两勺到玻璃杯里，又从柜子顶上取出了一片安眠药，放进了玻璃杯里，最后从保温杯里倒出了温水冲泡，用筷子搅拌着。

他坐在了母亲的前面，对她温柔地说：“喝杯牛奶，睡一觉，一切就会好了。”

李雪儿安静了下来，睁着红肿的眼睛，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简乐看着母亲眼睛里的纯净单纯和眼角上细密的鱼尾纹，不敢再看她，只是偏过头，微微点头。

李雪儿就乖乖地接过牛奶，一小口一小口地饮尽，玻璃杯底还残留着未化开的奶粉坨坨和安眠药的粉末。

喝完牛奶后，李雪儿又在墙角里坐了一小会，接着，就打起了哈欠。

“妈，我扶你去休息吧。”

也许是折腾了一早上没力气了，也许是安眠药的药力发作了，李雪儿这次没有质问、没有哭嚎、也没有发脾气，只是乖乖地站了起来，轻轻推开简乐的手，回到了卧室，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简乐坐在床边，听见母亲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便轻轻地给她盖上棉被，掖好被角。

简乐看着母亲发呆，想着，如果睡一觉，母亲能回到十七年前，父亲能够安全地回到家，一起迎接自己的降世该有多好。但是，这样美好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了，父亲的生命永远停留在17年前的雨夜，而时间呀，一晃已经过去17年了。大家都在往前走，只有母亲的精神也随着逝去的父亲一起，停留在了混沌的时间里。

简乐叹了口气，走出了母亲的房间，轻轻地掩住了门。

奶奶还坐在沙发上，正在揉着自己的左脚。简乐凑过去，发现奶奶的左脚脚踝略微有些红肿。

“我带你去楼下诊所看看。”简乐皱着眉说。

奶奶撑着要站起来，一边站一边说：“哪那么娇贵，你去给我那瓶正骨水，我自己擦个几天就好了。”

起身到一半，奶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便又坐下了。

“你连起身都起不来了，看来去也去不成了，我得打电话让陈医生上来给你看看了。”

奶奶也不再阻拦了，简乐便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是陈医生么？我是简乐，是这样的，我奶奶扭到脚了，现在起身都不是很方便，你能过来看看么？……好好好，谢谢，我和奶奶就在家等你，不着急。”

等待的时候，简乐就慢慢地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水迹、陈旧的抱枕、折页的书籍、皱巴巴的菜叶，铁皮杯子，横七竖八毫无规律地躺在地上。

简乐正收拾到一半，敲门声就响起了。

简乐连忙打开房门，一位秃顶白袍，戴着厚眼镜的中年男人拎着药箱站在门口。他扫了一眼客厅，皱眉说：“刚刚你妈妈又发病了？”

简乐点点头，医生说：“精神类药物还有么？市医院给你妈开的药是硫利达嗪么？虽然精神类药物有些副作用，但不吃的后果更严重些。”

“应该有吃的。”

医生叹了口气，说：“你妈妈也是苦命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去睡了。”

“我先进去看看你奶奶的脚吧。”

简乐连忙侧身，把医生迎了进来。正要关门的时候，他才看见楼梯处站着一位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看起来有些像傅书承。

简乐有些慌张，如果是傅书承的话，那他是不是听到了母亲早上歇斯底里的喊声和摔打东西的声音呢？那他是不是知道了他家有个患病的母亲？他会疏离他么？会同情他么？

想到傅书承同情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就觉得心口一窒，他宁愿傅书承的疏离，也不想看到他的同情，那会刺穿他脆弱的自尊心。

简乐在想要不要装作没看见那个疑似傅书承的身影，他的手已经在门把上了，只要轻轻一关，自己就能做一直鸵鸟，暂时逃避掉问题。

但是问题永远是逃避不掉的，简乐推开门，轻轻地唤了一声：“傅书承？”他内心希望自己认错人了，那个男孩也许是邻居家的亲戚。

不过，简乐的幻想泡汤了。

在听到了简乐的呼唤后，那个戴着卫衣帽子的男孩转身了，正是傅书承。

“让你见笑了。”简乐内心叹了口气，但还是向他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