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向你而行(5)
“这么说柳家私换边防和那异样的笛声皆是齐王手笔。”余舍道。
“不错。齐王实在高妙。”姬问寒冷笑。
“一石三鸟。”余舍接道,“从安排我刺杀醉菊开始,我与太子的势力都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姬问寒否定了余舍,“从刺杀柳二公子开始,齐王就已经开始布局。柳二公子虽为朝廷新贵,不经历练也成不了太子羽翼,何况若真是忌惮,行不轨之事当掩人耳目才是,齐王料到你狂放不减,即使在围猎红月季也不会缺席,却安排你在围猎时动手……”
余舍:“如此安排,帝王公卿无人不知红雁猖獗,无人不知柳家痛失嫡系嫡子;无人不知,太子一党,风雨飘摇。”
姬问寒如旧敲着桌子,今时已轻轻重重,有着拍子,“恰逢你要离开,不,你应当要离开了。柳家丧子不足三年,丧子之痛,如鲠在喉,行事必成破绽。”
"正好借柳家的恨,杀了我。"余舍道,“我一死,多年腌臢查不出齐王府半点干系。”
“这只是其一,”姬问寒道,“红雁二字,让整个江湖都有所忌惮,选在平康坊这一步,齐王也没有十全把握。他赌柳家会动用平康坊的势力来除掉劲敌。不巧,柳家正入瓮中。只用了一叶缥缈的暗信,便让太子的暗中势力浮出水面。这是其二。”
“其三,齐王料我功法高深,即使不死,也必能折损太子的重要势力。”余舍顺着姬问寒道。
“攻心为上,取势得当,借刀杀人。用兵之道,当世之人,许是无人能及。”姬问寒不免也感叹,“这江山难传啊。”
二人静默良久,姬问寒突然笑了。“齐王当真是料事如神,也当真是有勇有谋。赌输了无妨,赔了便是;赌赢了确是一击致命啊。”姬问寒的妖力突然有点失控,屋子里瞬时冷了下来:余舍当真是一手好筹码。
“此话怎讲?”余舍感觉到了姬问寒的怒气,轻轻地摸着他的手臂问道。
“以后你便知晓了。”
“事已至此,你我小心些才好。”余舍道。
“好。”
夜间,余舍向专心守夜的姬问寒搭话:“问寒,我杀的人不计其数,你可曾怕我?”
“……不曾。”人间的事,终有他的道理,“你……别多想。”
听着姬问寒的安慰,余舍竟真真有一刻觉得这二十年有如白活。
“问寒。”
“嗯。”
余舍摸了摸姬问寒的细发,便沉沉睡去。难得安稳,如此多一日,亦算幸事。
不会有事的。姬问寒知道余舍在担心,他想告诉余舍,但是又无从说起。
转眼已近入冬。
距事发已一月有余。等待要面临危险的日子,比想象之中要漫长地多。
若是出走,隐匿世间,这时日早已足够,余舍想。只是他如今不想亡命天涯:他不想姬问寒跟着他颠沛流离。而姬问寒也没有要逃的意思。
亡命天涯,改名换姓,冥冥中却还是在这牢笼之中。
脱身易,脱心难。
他终是明白了余辞的用意。余辞的心中桎梏,不过是同他一样,心困于齐王府,困于这深深浅浅的势力漩涡,困于这执掌天下的帝王家……身为刺客,包揽了世家党争的卑劣。阁下愈是风头无两,他愈是危险:他从未立于哪一边,生死于漩涡,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命罢了。
余辞想把自己送出去,最终怕是不能实现了。十六年前所言,倒是一语成谶。
姬问寒倒是每日都快活,好像不在意会发生什么似的,变着法想让余舍不那么担心。今日要他陪自己逛铺子,明日要听说话。不时还要看看馄饨铺子如何做馄饨,嚷着回去要亲自动手……日日闲逛,姬问寒终于知晓了京都大大小小的花草名。
每日睡前,姬问寒都会郑重地摸摸余舍的耳朵,才安心睡去。
余舍觉得好笑,虽不知其意,也随他去了。
第9章 9.轻松制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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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将要到了,不过申时末,天已经黑了。他们在回南郊的路上被拦住了去路。
一个带着面具的女人在路中间朝他们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呀?”
余舍面色凝重,猜想林子里至少有数十人,此次怕是凶多吉少,直直把姬问寒掩于身后。可惜能度过的普通日子太短,可惜一觉睡到天亮的日子寥寥无几。他早已想好如何牵制众敌,让姬问寒趁机离去。
姬问寒看他面色冷峻,就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怕。
余舍别过头:“到时候我们先这样,然后你伺机……”
“……”姬问寒听着他想把自己送走,一副准备就义的样子,有点生气,还有点微微的感动。又有点无奈,自己这么多天的安慰确实不怎么有效啊。
姬问寒没有理余舍,朝空中挥了一刀气。在如此郊野,显得尤为突兀,风吹林动,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姬问寒一个人面对数十人,怕暗器难防伤了余舍,只好搬出救兵。
黑衣人不多停顿,迎风冲去。霎时间,道路中冲出了十余个黑衣人,为首几人各执长剑,余人使出暗器,企图围堵他们。余舍拉开架势,准备行动。
姬问寒没有理余舍的计划,纵身一跃,众人的视线不由得聚在了他的身上,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手中拿着的武器都被姬问寒不费什么劲缴了。只一瞬间,只能看到姬问寒嘴里叼着几把飞镖,扔破烂似的把他们的各式武器丢在地上,挑衅地看着他们。
“?!”众人错愕,为首几人先反应过来,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忽而却听到了如猫叫般的叫声。
“不好!”外围的人先反应过来,他们的身后几只雄豹和好几只棕熊围了过来!而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竟有许多艳丽的蛇窜来!
黑衣人忙与他们缠斗,姬问寒干脆坐下来看好戏。
“……”余舍也震惊地看着姬问寒,不过瞧他怡然自得,也随他坐了下来。他虽行刺无数,也没有见过如此场面,处于震惊之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黑衣人且战且退,死的死,逃的逃,有侥幸脱身的人暗自庆幸。姬问寒摇摇头,朝他们无辜地笑了笑。
不过走出一二里,黑衣人早被毒蛇缠上悉数倒下了!
不过小半刻钟,余舍担心的事就解决了。
“……走吧。”余舍强装镇定地站起来。
“没完呢……”话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声虎啸,响彻山林。一棵树上猛然坠下一人,猛虎一口将他断了气,雄豹窜上其他树与树上的黑衣人撕斗起来。
又小半刻钟,林里横尸遍野。
“不是一拨人。”姬问寒说着,猛兽毒蛇渐渐没了踪迹。
“虎啸必定惊动了边防官兵,此地不宜久留,走,明日有得他们忙呢。”姬问寒扯着余舍连夜回了庐里。
姬问寒内心十分焦灼,巴不得扛起余舍就跑。好不容易到了庐里,姬问寒同手同脚,怪异地把余舍推进自己的宅子。
姬问寒心里正堵得慌,觉得快瞒不住了。今晚的事如此不同寻常,余舍不过平常人,恐怕已是被吓着,将要离自己远去了……
刚刚嚣张的人不在了,姬问寒现在慌乱得像一头受惊的小兽。他看余舍没有看自己,就在门边静静地站着,急得一会站着一会坐下,很想嗥两声。想靠近余舍,又不敢,只好在原地不停地转圈。
余舍看着姬问寒在自己面前转圈,不由得扶额,伸手定住他,“别闹。”
姬问寒乖乖停下来,但是静站不动又很难受,打算悄悄退开,离余舍远些转圈。
余舍见人要跳开,抓起来便一手虚摁着,在姬问寒耳边轻道:“乖。”
姬问寒被热气挠得耳朵烫烫的,脑子里顿时空了,僵住不动了。
过了许久,余舍问姬问寒:“为什么你从未与我讲过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