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童叟无妻+番外(46)
以往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老妈子一样劝个不停的人和鬼一个都不在,耳根子前所未有的清净,但是岑鹤九却格外地不习惯。
这种不习惯越发催发了暴躁。
房间里亮着台灯,他提笔练字强行压下难平的心绪,直到时钟过了午夜两点,他写满了十几张纸,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
他脑子里尽是前几天在病房里不小心瞥见的宋词,那本书上有一首《夜游宫》,小时候父亲教他记过。
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
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可此时的岑鹤九却觉得,他是鬓未残,心已死。
岑鹤九按着突突跳动的额筋长叹,把那十几张被他篡改的宋词字句统统丢进垃圾桶,然后下楼去喝水。
这口气难平,却不是因为他真的气自己被容音牵连。是气她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气她要临走了,却连头都不愿意回一个,连一眼都不愿意看他。
全当她的良心喂了狗吧。
这口气平不下去,岑鹤九以为喝两口水就能强行压下去。
桌底的暗黑中有两点野兽般的红光,把岑鹤九给吓了一跳,一口水卡在嗓子眼里咳得半死。
“什、什么东西,给老子出来……咳咳咳,要死了,人真是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他颤颤巍巍指着桌底说道。
娃娃见状赶紧跑出来开了灯,“是我是我,不是别的鬼!”
他也知道这里跑不进别的鬼,否则早一张符贴下去了。
“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嘛?”岑鹤九皱着眉问。
娃娃犹豫了一下,“我……想等等看阿碧今夜还会不会回来。”
岑鹤九咽水的动作顿了顿,“阿碧去哪了?”
“……跟容姐姐走了。”说完,胆战心惊地观察岑鹤九的反应。
“嗯。”他放下水杯,关了灯上楼,“别等了,阿碧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我……”娃娃本欲开口,想了想又把那句“我是担心容姐姐”给囫囵咽了回去。
“嗯?”岑鹤九在楼梯上转身,“还有事么?”
娃娃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老大你去睡吧。”
等他消失在二楼尽头,娃娃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追究阿碧,是不是就说明容姐姐还有回来的可能?人类啊,真是太不坦诚了。
娃娃叹着气,重新化作一张卷起的年画,安然睡于博古架的一角。
第36章 双蕖怨01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遮尽了全部的光。
容音原来不喜欢一睁眼满目黑暗,但是现在却觉得醒来第一眼的光会刺得人眼睛疼。她不喜欢那种要流泪的酸涩感。
她在暗色的被褥里滚了滚,费劲地从梦魇中拔足出来,还没睁开眼就被一阵包装袋的声音吵得头疼。
勉强就着微亮的光线看了一眼,发现一个绿莹莹的鬼正窝在沙发角落里,兴致勃勃地吃零食。
绿鬼自然是阿碧,光线自然是他自带的。
见容音睁开眼,阿碧不知所措地把零食袋子往这边伸了伸,“容姐,你醒了,吃……吃小熊饼干吗?”
阿碧另一只手拿着吃了一半的饼干,熊头已经被他咬掉了。
“……吃个鬼啊。”容音伤神地坐起来拉开了窗帘,“你是什么时候……”一转眼看见阿碧在玩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有个微型建筑,小亭子依着一轮落日,是一副日暮景观。
容音抓起一个抱枕砸过去,“放下!”
把阿碧给吓得一哆嗦,连忙俯首帖耳地把水晶球放回原处。
说到一半,容音才意识到阿碧好像是某天晚上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想起这个,容音摸起手机看了看,“我睡了两天?”
“嗯。”阿碧严肃地说,“你一直在做噩梦,我怕你出事,就一直待在这里。”
容音无语地看着桌上堆满的零食袋子,心想没准就是因为阿碧不停地吃零食她才会做噩梦。
虽然心里腹诽,但容音还是一边下床倒水一边问:“我做什么噩梦了?”
阿碧盯着她倒水的动作,认真地回想道:“你好几次都说了‘水’,可能是渴了吧,不过我试图给你喂水你也不喝,我就放弃了。还说什么清什么河……”
容音粗暴地打断他,“我最近睡觉之前《探清水河》听多了。”
“哦……没想到容姐你也是德云女孩儿啊。”阿碧往嘴里塞了一把小饼干,继续说道,“哦对了,我还听见你说‘忘虑哥哥’。”
“……”容音手里的杯子一滑,整个儿翻倒在桌上,撒了她一身。
阿碧见状要来帮忙。
容音一声怒吼把她震慑在原地,“别过来!”说着抽两张纸草草擦了两下,沉默许久,又威胁道,“你要是还想活着回去,就不许把刚才的事告诉岑鹤九!”
“哦……”阿碧默默答应,心想这两个人威胁人的套路如出一辙,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容音划开手机看了一眼,那个千山鹤鸣的头像安静得跟死了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有响起来过。倒是银行卡里如期多了好几笔钱。每一笔钱都有一句留言,这个是“工资”,那个是“提成”,其他的还有什么“工伤费”和“疗养费”,搞得容音差点以为其中有一笔是离婚赡养费。
恩断义绝,就连社交用户转账都不发了。离个职还搞得像离婚,真不愧是岑鹤九。
虽说阿碧是个式灵,不吃东西也无所谓,但是偶尔打打牙祭也聊胜于无。可跟着容音的这几天,阿碧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悲惨世界。
容音平时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在食物方面没什么欲望,一日三餐概是填饱肚子了事,早餐是从楼下小超市买的切片面包,午餐吃得最多的是水煮面条,晚餐能不吃就不吃,实在饿了就吃几个水果了事。
阿碧看着容音瘦得旗杆样的身材,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身上没肉了。
今天晚上容音心情好,竟然不但煮了面条,而且还在上面卧了鸡蛋。
她要将面条出锅时,阿碧实在看不下去了。
“容姐,你家有菜吗?”阿碧忍不住问。
容音一指冰箱,“有啊,你自己找。”
她以为是阿碧自己想吃,虽然是大半个月前的菜,但是反正阿碧也不是人,吃点过期蔬菜应该不会拉肚子吧。
下一秒阿碧就看见了冰箱最里头的大白菜,剩下的一小半都蔫得看不出本色了,比他自己还绿。
阿碧沉默地关上了冰箱门。
“你不吃了么?”容音好奇道。
……这才真是吃个鬼啊。
阿碧叹着气,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根黄瓜,又跑到零食堆里翻出一袋即食海苔,手脚麻利地把黄瓜切片放进锅里,然后往汤里打了一个蛋花。出锅的时候把海苔放在碗边,看着总算是有了一碗正儿八经的面的模样。
“虽然没有葱花和香菜,但是黄瓜的颜色勉强也能充数吧。就是吃起来口感会差一点。”阿碧遗憾地说。
容音目瞪口呆,“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一手。不过也对,跟着岑鹤九这么一个空有少爷身子的纨绔,也挺正常。”
阿碧看着她大口吃面,摇摇头道:“容姐,我觉得你对老大的误会有点深。”
容音嘴里塞得鼓鼓的,说不了话,对阿碧挑挑眉。
“老大12岁那年就独自闯荡江湖了,我一直跟着他,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从不愿让式灵吃半点苦头。”回想起那段往事,阿碧神色有些黯然,“我不过是一个式灵,陷入危难的时候合该替天师挡刀,可是老大是真的爱物如人。否则,后来娃娃和小黑他们也不会安然住在忘虑阁了,妖鬼灵魅,惯是看得清人心的东西。我的厨艺也是偷师来的,其实连老大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容音呼噜呼噜吃着面,不一会儿已经下去了半碗,“他会做饭?看来是我没有口福了,在忘虑阁待了好几天都没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