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童叟无妻+番外(44)
阿碧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提醒道:“老……老大,忘虑阁是自家产业,一会儿捡便宜的东西摔行吗?”
岑鹤九飘过来的眼神和刚才斩鬼的太虚剑一样冷。
阿碧连忙往后缩去,把嘴闭得比冬天被子和床的间隙还严实。
原以为回去要迎接星球大战,没想到阿碧一飘进大客厅,就看见容音在准备道场,慎鉴在一旁磨朱砂,娃娃和小黑蹲在旁边凑堆看热闹,气氛之和谐让阿碧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醒过来。
“走错了?”阿碧倒退出去看了看自家的招牌,再次表示怀疑人生。
院子里的巨大植株已经不见了,味道小了不少,此刻院中弥漫的是慎鉴熬药的清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先栽种巨型魔芋的地方变成一个深坑。像慎鉴这么爱惜植物的人,难不成还真把岑鹤九宠到了天上,不惜直接把魔芋给拔了?
见他们回来,慎鉴笑了一声:“我把万勇的恶鬼带回来了,这鬼怨气重大,而且在法器中横冲直撞,感觉还是得超度一下才稳妥。”
岑鹤九冷眼旁观,“哦?超度?谁超度?”
这业务从来就不归慎鉴管,容音一个人肯定也干不了这活儿,岑鹤九明显是对容音一个人的发难。
慎鉴刚要开口打圆场,就被岑鹤九威胁的目光堵了回去,出口的话顿时转了风向,“我进屋去看看还有没有雄黄酒和降真香。”
阿碧擦了一把汗——还用找吗,这两样东西都是常年囤货的。
客厅里顿时就只剩下两个活人,慎鉴不接话,就没人接那位少爷的话了。
容音的脸色还很难看,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要她的命。
就在阿碧觉得自己要死在这艰难的气氛中时,容音又画废了一张符,拈起来放到一旁。手边已经叠了十来张作废的符箓。
阿碧瞥了一眼,看见那符箓上的线条抖得厉害。
“你来,我打下手。”她的声线听起来还算平静,可阿碧和娃娃都觉着,这强行压下去的风浪,已经变成了深海中的暗礁,生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便一触即发。
岑鹤九还火上浇油地吹了吹指甲,一副大爷样,“你画的那符可真是鬼画符,能给我打下手吗?”
容音倒是不甚在乎地继续画下一张,“我练一下,一会儿还要借你的血一用。”
她画的符加注了她的精气,天然就透着纯阳之气,渡鬼是不成的。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岑鹤九欠揍地倚着门框,“怎么这会儿要做阴事道场了?斩鬼啊,折磨俘虏啊。”
容音的眉角情不自禁跳了一下,把旁观的三个鬼也看得心惊肉跳。
她抬起骨节纤细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抚了一下自己的眉,将那呼之欲出的脾气强行压下去,“造业,不能拉着你给我陪葬。”
岑鹤九听了这话,觉得眼前这一身反骨的人总算是稍微顺眼了点,才抬了脚走过来帮忙,对刚才那老道透露的事情只字未提。
“一会儿你画符,我来起阵。”
岑鹤九瞥了一眼,看见法衣和头冠都已准备好了,整整齐齐叠在太师椅上。
第34章 夜游宫16
“谁唱经?”容音一边准备一边问。
“小慎子和阿碧来就好。”岑鹤九一边正发冠一边说道,“他们是我的式灵,不要紧。不过阿碧他们得加个结界护一护。”
刚才还踮着脚看热闹的娃娃一眨眼变成了一个娇媚女子,对着容音羞涩笑了一下,揪起红黑相间的经衣便去一旁换了。
容音心中微讶,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她现在心情也不是很好,提不起精神大惊小怪。
几人很快准备好一切,慎鉴瘦弱的身子罩在宽大的经衣中,衬得那张脸更苍白了。经文从口中溢出,婉转的调子让容音透过他,仿佛又看见当年站在璄水边哼唱歌谣的少年。
岑鹤九起了势,开始踏度亡的罡步,只等容音的符画好递给他。
容音听着耳边飘飘摇摇的鼓点,是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的熟悉声响,却又分外陌生。
手腕如同记忆中的转过几个来回,她的手突然间一抖,墨笔空悬,朱红的颜料滴落在符纸上,似美人眼梢的一点泪痣。
还差最后一步,她毁了这张符,也毁了整个阵法。
阿碧包裹在结界里,想说话又被身边的娃娃掐了一把,憋了回去。他急得跳脚——才发现自己的脚早就没了很久了。
容音虽然表现得很平静,但他知道她状态很不好,应该自从她来到忘虑阁,今天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那老道的鬼魂身上察觉到了什么。
道场中断,不但一切要从头再来,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反噬踏罡的高功。阿碧抬眼,胆战心惊地观察岑鹤九的反应。
好在,虽然岑鹤九的术法先前也荒废了好几年,但功底还是在的,而且他的阴性气场天生与这种环境相合,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舒服。
岑鹤九停下来,揉了揉眉心,感觉头有点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走过去替容音重新展好一张符纸,再轻轻用镇纸压住。
墨色云纹,舒卷开合,宽大的袖沿横扫其上,若无其事。
“为什么停下?”
他没有怪她,居然问得很平静。
容音的胸腔里好像突然包裹着一方海域,情绪汹涌。
她低垂着眉眼,盯着那点慢慢洇开的血砂。
“我不想干了。”
这句话出现在这里,突兀得引人发笑。就像一个没有满足愿望的小孩子,在这个话题过去许多天后又重新提起。
岑鹤九笑了一声:“为什么?刚才说要干的也是你,摆道场的是你,现在甩手的也是你。”
容音在这平静里听出他的责怪和质问——当初答应他过来帮忙的是她自己,找到将军时和他定下赌约的也是她自己,现在一再要甩手的也是她自己。
“我就是不想干了。”
容音向来不喜废话,她喜欢把自己的想法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
但要说为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形容。她只是越想越不对,从医院回来后一直被这些天发生的事烦扰,心绪难平,而且越想越心惊胆战。她一下午画了厚厚一沓符箓,没有一张令她满意。
做道场的人心不诚,法事是不会灵的。可是无论如何都心不在焉,又怎么能谈用心。
岑鹤九假装听不懂她说什么,把她的抗拒往这道场上引,“因为他强迫孙筱筱,事后又想将她掐死抛尸?”
岑鹤九眼角的阴影浓重,像笼着沉沉的烟波浮云。
容音突然觉得岑鹤九这个人其实很难懂。他有时候看似一眼就能看穿,但其实还有更多的时候,依旧是看不透的。
容音却没有否认。万勇的自作自受也是一个原因吧。她不把他虐杀掉已经很心慈手软了,现在竟然还要做个道场超度这种恶鬼,简直难以想象。
岑鹤九把法衣的袖子挽上去,露出精壮的小臂,小刀飞速划开血肉,下手稳准狠,好像划的是个假手。
容音看在眼里,咬了咬唇,给了四个字的评价,“自作自受。”
他知道她是在说万勇。
“然后呢?”
白瓷的碗壁溅上血点,浓淡碰撞,视觉冲击十分强烈。
空气中顿时炸开腥甜的气息,将空气调和得更加黏稠。
容音顿了一下,又给出另外几个字评价,“他是自食苦果,本来活该。”
阿碧躲在结界里猛点头。
这种辣鸡,其实阿碧也觉得应该把他拎出去爆X七十二个小时然后丢在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曝尸个七七四十九天,让孤魂野鬼把他的魂魄慢慢蚕食掉,才足以解心头恨。
——让这种人变成鬼,简直是他们鬼界的耻辱。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种人死不足惜,千刀万剐不为过。”岑鹤九放完血,捞起剩余的绷带随便缠了几圈。
容音把笔头浸在血砂里戳了好几下,等着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