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童叟无妻+番外(163)
男人并不急着把刀拔.出来。这是由他掌控的梦境,没有东西能在这里伤得了他。梦境很真实,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流出来,惊心怵目,但他感觉不到痛。
“是因为我了解你,你一定不肯坐下来和我好好说话。”他沉沉看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
容音嗤声发笑,“你知道就好。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啊,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总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的。”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么?”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她扬着下巴,是轻蔑的语气,“容清河,我是在向你下最后通牒,你明白么?放我从这里出去。”
“回云深来吧。”他的语气同样不容置喙,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我叫你放我出去。”容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捏着细细的刀柄将那锋利器物缓慢抽出,欣赏着鲜艳液体被一并带出时,唇角笑意胸有成竹,“音音,我劝你再好好想想,再做决定。没关系,我给你时间。”
容音自知在梦境里伤不了他分毫,最多只能泄愤而已,因此也没打算耗太多力气,“不放我是吧,好啊,我就跟你耗在这里。我知道你想让岑鹤九死,没关系啊,我不在乎。可是他死了,那个秘密你永远别想知道。”
他们早该想到的,容音体质特殊,岑鹤九又何尝不是?把岑鹤九抓到手后不止是为了阻止他们合作,如果能对他加以支配,甚至动用邪术改造他的身体,那么天然阴气具足的岑鹤九就是完美的容器。
可是容音恰好就知道一个有关岑氏根基的天大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活人,她确信现在就只有岑鹤九和她两个人。
只要她咬死了不说,她就不信还换不回岑鹤九一条命。
男人胸前绽开一朵血花,他扯出一个阴郁的笑容,步步紧逼道:“让周朝给我传话的人果然是你。音音,你还和以前一样聪明。”
容音朝他啐了一口:“无所谓聪明不聪明,我只是比你更不要命而已。”
她被逼退至墙角,浓烈的血腥味挥之不去,那个在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萦绕着浓浓血腥响起,“说说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的?”
借用慎鉴的壳子潜伏在他们身边,尽管这副壳子有的时候不太听话……但并不妨碍他用种种手段让他屈服,然后休养生息,韬光养晦。当年的意外对他打击也几乎致命,尽管他早有准备,过了这么多年,他的能力仍然不抵当年的一半。
“不对有太多太多了,只是看发现的人愿不愿意将它们穿成线索。”容音抬起头,对他怒目而视,“你一直霸占慎鉴的身体,前几年所谓的‘病’,其实是慎鉴的本人格在进行反抗!如果我没猜错,这几年你的病持续服药才有所好转,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进补药物,而是你在服用一种会克制、蚕食,进而帮助你完全取代慎鉴的灵魂的药物,对不对?”
这样的一种药物,来路必定亦不干净,制作过程容音一定更是不想知道的。
他微微讶异,“你连这个都知道。”
“看来我猜对了。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猜到?”容音暗自发笑,抬起胳膊露出大片黑色瘀痕,“你手下干的好事。要不是受了这个伤,我还想不到你们现在越来越卑劣,已经从精神蚕食的手段入手了。
“所幸我当您手下学会了疑心重的毛病。”容音继续冷笑说道,“你在忘虑阁时给我的药,我一样都没有动过,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垂下眼皮,神色掩在阴影中晦暗不明,“音音,我说过的,我不会伤害你。”
容音听他的话权当放屁,句句当做耳边风吹过去。
除此以外,慎鉴还有过太多次的自我矛盾,时而对她的态度温暖如春风,时而让她不寒而栗,那时候她就想说,不知为何慎鉴总让她想起容清河这个人,气息阴郁又暴戾。可是她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慎鉴在她和岑鹤九都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人打着一场硬仗,但是又不敢明面上露出破绽,生怕被容清河的灵魂察觉什么,直接将他连着容音、岑鹤九一起打入地狱。合适的身体容器可以再找,但是万一行差踏错,他们三人的命只有一条。
于是慎鉴采取了和他性格一样敏感细致的办法,在细节上总留下些让人疑心的破绽,比如他好不容易弄来一株巨型魔芋,这种植物极其珍稀,十有八九是容清河打算用来制药以压制慎鉴本来的灵魂,结果慎鉴在自己短暂的清醒时刻,转头就给他拔了扔掉。
他能保持本有清醒的时候不多,能做出的反抗也不可能很明显。恶魔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不得不软弱,却做出了最大程度的提醒。
在无数个岑鹤九不在的时刻,慎鉴都有意无意和容音针锋相对,劝她离开岑鹤九,甚至是远离璄州和榆州这几个相邻地区,最好远离这个国家,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容音一开始很火大,后来就不得不细细揣摩,慎鉴为什么要一次次对她提起这件事。
她已经明确表达过自己的人生不会由别人决定,而慎鉴看起来亦不是那样不识趣的人。
慎鉴最大的矛盾表现在他出现在锁龙山的时候,容音至今都觉得锁龙山是个有着奇怪引力的地方,它会使每个人在这里暴露出本有的一面,或许是因为玉娘、慎鉴和这里都有着深深的纠葛,但这些容音根本还没有深挖到。
岑鹤九把自己灌醉的那晚,容音良心发现地去看了他一眼,抬腿要离开之前却被慎鉴喊住了。容音回头看着他的眼神,霎时间觉得他和白天的时候太不一样。
她下意识觉得当时的慎鉴要给她传达什么信息,可是等着他说出口的话也不过一句稀松平常的玩笑。
但是那晚容音总不放心就这样离开,她觉得慎鉴是需要一个人留下来,陪他聊一聊的。岑鹤九醉成死猪瘫在太师椅上,显然不会是那个陪聊的人。
于是容音当晚基于对岑鹤九的不满,发出了种种不屑的牢骚,“什么玩意儿,甩脸都甩到嘉峪关去了,还有小姑娘还巴巴地凑上来,爱情令人感动。”
慎鉴站在窗台眺望远山,话茬接得从善如流,“一个人面皮好看,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喜欢。”
容音当晚心情奇差,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就开始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皮,“那不应该你更受欢迎吗?”
他意想不到地挑挑眉,“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我这个样子的?”
“至少比岑鹤九靠谱。”
“那你喜欢吗?”
“其实我挺喜欢你这型的。但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鹤九吗?”
“我喜欢。他的钱。”
“音音,你就没喜欢过谁吗?”
“喜欢啊,我觉着阿碧挺好,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可惜人鬼殊途,天谴不是那么好受的。”
“容音,你到底想要什么?”聊着聊着,他就突然抛出一个有些沉重的问题。沉重得让容音想逃避。
她亦眺望远山,却只能看见一片乌黑暗影,是个模糊的起伏,入了夜蒙上雾气,甚至显得这景色那么不真实,像是假的。
“我想要什么?当初是你们连诓带骗把我弄过来的,我原本什么也不想要。”
“你想要。你想报复那些人,你想让他们死。”他斩钉截铁说道。
容音笑笑,“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那你知道碰禁术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说过我要碰禁术了吗?我就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吗?禁术,一道天雷劈下来夸察一下人事不省了——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我要一刀一刀地把他们的肉刮下来,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满清十大酷刑,什么是凌迟,什么是弹琵琶,什么是五马分尸。”
慎鉴听了,突然回过头,他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拼命克制着什么,他眼眶发红,头痛欲裂,“容音,放下仇恨,离开这个地方,远离以前所有和你有瓜葛的人!我救不了鹤九……但我还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