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当军人？”

黑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什么？”

“就是有些在意。啊，你不想说就算了，抱歉问你这个问题。”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杰克向天花板吐出白圈。

“临近高中毕业也还没找到工作，恰好军队来学校挖人，我看签约金不错就入伍了。”

这个男人是因为别无选择才入伍，并不是自愿成为军人的。那就有希望了。

“只要有工作，你就退伍吗？”

“喂喂，”杰克耸了耸肩。

“我已经三十三岁了，事到如今就算退伍，我也做不了别的了。”

“我可以帮你找工作。”

“不需要。”

杰克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真是个怪人。”丝毫没有要退伍的意思。现在正处于休战期，不用去前线的杰克正在训练每半年就来一次的新兵。只要还在停战，他就还会训练下去。没有生命危险，对工作也没有不满，那就不可能同意离开。……如果不想失去他，就只能自己作出退让。

兵役结束前两周会做意向调查，如果愿意就可以直接入伍。训练时教官说，每年也有一两个兵役兵因为熟悉了军队生活而选择留下来的。

因为兵役是国民的义务，所以大部分人并不是自愿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兵役结束后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这里不是普通人该待的地方。

大学给加勒保留了讲师的名额，他原本也打算要回去的。但现在比起学问，他更在意的是杰克。明知道为了他而选择军人之路是愚蠢的行为，但还是愿意考虑留下来。这一切只因为喜欢杰克。

为了男人而放弃大学讲师的工作，也许等激情冷却后自己就会后悔了吧。明明可以预见未来，却还是不愿轻易否决“留在这里”的决定。

“嗯？”

心爱的男人微微歪着头。

“怎么了？”

“……直升机越来越近了。”

杰克跳下床，走近窗户。过了一会儿，加勒也的耳朵也捕捉到了直升机的旋转翼声。

“不是我们的直升机，飞行路线乱七八糟。”

杰克撂下这句话，关上窗户。把扔在地上的迷彩工作裤捡起来穿好，“喂”了一声，回过头来。

“过来这边。”

“什么？”

“你也穿上裤子，过来！”

被他吼得一慌，加勒急忙套上裤子，还没穿好就被抓住了胳膊。脚无法从下摆伸出来，连滚带爬地被带进了门口附近的浴室。

“啊？那个……”

“安静！”

啪嗒啪嗒的轰鸣声响彻浴室。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听到别国直升机的声音。先打开警报装置，发出警告……。

砰砰砰砰……突然响起了只有在射击训练时才能听的震耳欲聋的枪声。加勒瞪大了眼睛，彻底僵住了。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枪声？今天休假，不应该有训练……

密集的枪声突然停止了。旋翼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杰克打开浴室的门。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顿时扑面而来，呛得加勒剧烈咳嗽起来。

捂着嘴走出浴室，眼前的光景让他愕然。窗户碎了，墙壁犹如奶酪般布满弹痕，甚至还冒着淡淡的烟雾。

杰克打开只剩下边框的惨不忍睹的窗户，望向窗外。

“这……这是……”

“他们竟然挑休息日来挑衅。”

男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战争要开始了。”

杰克离开了房间。剩下加勒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滚在脚边的黑色枪弹碎片。

·

在两周一次的休假日里，费多拉的前线基地维萨遭到了长年交恶的敌国苏赞纳的袭击。两个月前发生的运输直升机坠落事件让局势变得有些紧张，但费多拉也只是静观其变。苏赞纳军最终还是失去了耐心，做出了明确的意向性声明，表明要推翻停战协定，两国再一次正式开战了。

以直升机打头阵，苏赞纳军开始了单方面的攻击。鉴于基地里没有多少士兵，上级做出了无法应战的判断，只留下自动发射的导弹，把剩下的士兵和武器聚在一起，放弃前线基地，在苏赞纳军轰炸空壳基地时一口气后退了十公里左右。也许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果断地放弃基地，苏赞纳军没有做后手准备，因此留在基地的人才得以全员安全撤离。

原本打算趁休战期间服完为期一年的义务兵役……本来就剩两个月了，没曾想一夜之间就被推进了地狱的深渊。训练变成了实战，明天就有可能被送到前线战死。

“太糟糕了。”

新的作战本部是一所废弃的小学，一共有三层楼，一等兵分到的是一楼的教室。同班的安拉姆抱头蹲在落满灰尘的房间一角。一楼有七个教室，每个教室约有二十名士兵。撤退后这三天，一直留在这里待命。

“我才刚安抚老婆说再忍忍就好了，马上就能回家了。”

加勒蹲在在安拉姆旁边咬着军队配给的难以下咽的面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你就不怕吗？我们肯定会第一个被送到前线的啊！”

安拉姆似乎无法忍受他的态度，恶狠狠地追问道。加勒挠了挠头，含糊地回答：“嗯，也许吧。”

“能上战场也就意味着九个月来的训练不会白费。”

安拉姆露骨地皱起眉头，一脸不解地摇了好几下头。

“你认真的吗？在训练场学到的杀人知识和技术，一辈子不用也没人会怪你。我们不是军人，是平民！”

“平民也一样。”

一道声音从头顶落下。两人惊讶地抬起头，发现杰克正站在他们身后。黑发往外翘着，随风微微晃动。

“在剩下的兵役期，你们都是国家的士兵。我告诉你们一个小知识，在苏赞纳眼中，没有平民和士兵之分。城镇一旦被攻陷，那么不论男女老少，全都会成为枪下亡魂。如果你们不用上在训练中学到的所有知识进行反抗，那就等着被秒杀吧。”

安拉姆的绿色眼眸瞬间湿润，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他抬头看着杰克。

“战争是开始了，只不过双方目前都还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是放弃了前线基地，但那也是在保存兵力的情况下撤退的。对方不敢贸然出手，因为他们害怕遭到反击。你们放心吧，不会马上命令你们出击的。这种胶着状态可能还会持续好几个月。战斗机、直升机和坦克你们都不会用，所以能用到你们的只会是步兵战，但这只会是最后的手段。”

在得知不会马上就去前线后，安拉姆僵硬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杰克抬起头，环视教室。

“你们也不要像在葬礼上那样垂头丧气了，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再适当活动一下身体。再这么坐下去小心身体变僵，发生紧急情况可就逃不掉了。不过，要是没有我的指令就敢跑的话，就别怪我在背后给你一枪。”

超现实主义的玩笑让人忍俊不禁，阴郁的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斯坦菲尔德一等兵，跟我来。”

被点名的加勒慌忙站了起来。在其他士兵的视线中，跟在杰克后面走出了教室。

是要做那件事吗？但上次和杰克做爱是在基地遭到攻击的那天，也就是四天前。没成熟的果实即使被灌上精液也不会溶化，可要是过于成熟，被寄生的人的内脏就会很快腐烂。考虑到时机似乎还没到时候。

只有在服兵役期间才能当他的肉棒。等战争结束自己就会离开战场，到时就会有别人来替代他了吧。杰克被其他人……光是想象一下，心头就会涌上一股愤怒，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

杰克走上走廊尽头的楼梯。二楼住的是军曹级以上的人，杰克却径直走向了三楼。三楼是给军方高层住的，也是作战总部所在，一等兵进不去，而且通往三楼的楼梯前还有警卫把守。杰克对一脸戒备的警卫轻轻抬起右手，说了声“辛苦了”，就越过他走了进去。而紧跟着的加勒却被警卫兵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