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rderline(24)

作者:[日]木原音濑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因为我最近运动不足,就想走走远路锻炼一下身体。”

“哎呀,那挺好的。”

不知道是相信了谎言,还是嫌麻烦不深究,总之她没再问下去。从加勒住的职员宿舍步行到大学大约要二十分钟,最近的是正面入口。从后门走的话,沿着围墙要绕半圈,进去要多花十分钟左右。这十分钟不是为了运动,而是为了避免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

“说起来,最近经常在喷水池旁边的长椅上看到杰克。”

提包的手抖了一下。

“是吗。”

喷泉就在大学正面入口处。旁边的长椅有胡桃树作荫,而且通风良好,很舒服。那里最近成了杰克的地盘。有时休息,有时吃早饭,有时带着电脑工作。近一个月来,“事务员杰克的长椅”这一认知在职员和学生中迅速扎根。

杰克性格开朗,只要有他在就笑声不断。在军队就是这样,现在连大学也是一样。他已经跟职员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了。

看到杰克和别人变得亲密,平静的心就像被暴风吹起一样躁动起来。都很小心地避开了,现在冷不丁地听到他的消息反而更加痛苦了。

从正门去上班就一定会看到那张长椅,就会下意识去在意坐在那里的男人。早上一睁眼就在想他今天早上是不是也在长椅上吃早饭。这样太累了,于是决定干脆不看,开始从后门进出。

杰克要是能调职就好了,可他是作为伤残军人来的,很有可能就这样一直待到退休。要不是还想继续现在的研究,加勒都想辞职了。

上完第一节 课,换上工作用的连体衣,加勒向后山走去。那里有他管理的山羊。因为睡过头所以没能打扫羊舍。为了确认山羊的状态,加勒也加入了清扫轮班。

早上明明还是晴天,天空却渐渐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因为在打扫羊舍,所以不会被淋湿,但一旦下雨,那可就麻烦了。

花了三十分钟左右才打扫完。加勒把木椅搬到门口的屋檐下坐了下来。很喜欢从这里看到的景色。四月过半,仿佛等待春天到来的花儿一齐绽放,羊舍周围也变得色彩缤纷。现在下起了雨,周围的景色朦朦胧胧,倒也别有雅致。

柔和的雨声中夹杂着羊羔的叫声。加勒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所以……是……”

有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杰克的声音。可是怎么可能呢?来这里的只有讲师和动物行为学研讨班的学生。

“可是……可是……”

两个人好像在说话。如果真的是杰克,那真心不想见他。说起来,最近羊舍附近有烟头掉在地上。虽然没有那么多,看到了也会捡起来,但这样就有了火灾的危险,如果成为惯犯就麻烦了。不过,现在在那里说话的人,未必就是乱扔烟头的犯人。

话又说回来,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说什么呢?幽会?如果其中一个是杰克,对方会是谁?加勒胡思乱想着,强烈的愤怒因想象而涌上心头。自己这样太奇怪了。既然如此,就必须确认他们到底是谁,刹住失控的大脑。

加勒故意发出响亮的脚步声,走过雨水滴答的屋檐下,绕到传出声音的羊舍后面。屋檐下有两个人。是杰克和学生阿布扎勒。这期阿布扎勒上了他的课,所以知道名字。他的皮肤黝黑,带有中东的色彩,高中毕业后参军,攒钱后考上了大学。很多学生在家里经济不宽裕的情况下都会先打工存钱。

阿布扎勒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加勒。后者觉得那是雄性的牵制性,也用锐利的视线瞪了回去。

“是你啊。”

听到杰克熟稔的语气,阿布扎勒问道:“你认识斯坦菲尔德老师吗?”

“服兵役的时候,我照顾过他。”

阿布扎勒附和了一声:“哦,这样啊。”眼中的敌意一下子消失了。

“学校里还有你照顾过的兵吗?”

阿布扎勒问杰克,杰克歪着头说:“这就不清楚了。”

“我被派去做了好几年演习训练,哪里记得住全员的长相。我能记住他,也是因为跟他组队参加了突袭作战。”

阿布扎勒轻轻点头。

“兵役还参加了突袭作战吗?很有能力啊。”

加勒不喜欢那个评价。那场突袭是天堂,同时也是地狱。

“下雨了我也该走了,下次见。”

阿布扎勒冲进雨中顺着狭窄的坡道往下走,杰克却纹丝不动。为什么两个人会在这种地方说话?就不能光明正大点吗?不得不避人耳目的理由是……

浮现在心中的疑惑让他几乎窒息。杰克体内的淫荡果实。只有男人的精液才能融化。肉棒是从军人中挑选出来的。即使退役后,军方也会对此给予支持,这也不足为奇……胃像被针扎一样刺痛,好想吐。

“你现在的对象是他吧?”

“嗯?”

“是不是用他的东西融化了果实?”

加勒怒极反笑。

“我理解你这样的身体,也理解你需要男人,但这里再怎么冷清,我也不希望你在这里做。”

杰克半张着嘴,一脸茫然。

“你要小心啊。你也许只把他当肉棒,但对方可是会当真的。”

啊,那个啊,杰克挠了挠后脑勺。

“现在有了治疗药物,不用做了。”

“什么?”

“现在每周只需服两次药。”

从那之后过了将近六年。今非昔比。尽管如此,他还是随意误解,故意说出贬低的话。脸一下子热了起来。真不像话。真难堪。好想就这样消失。

“那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和男人幽会?”

明知该道歉,也必须要道歉,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对他发火。

“什么幽会?别说得这么难听。不就是和以前的熟人说话吗?”

“那也不用非得到这里吧,你不是有喜欢的长椅吗?在那里说话不就行了吗?”

对,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让人安心的地方。所以才不希望他进来。

“我很喜欢那里的长椅,但偶尔也会觉得那些人烦。是阿布扎勒告诉我这里很安静的。”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大脑却顽固地拒绝理解。想看这个人的脸,但又不想看。喜欢他,又不想喜欢。

“你适可而止吧!伤害我很开心吗?”加勒大声怒吼,“你真的什么都不为别人考虑吗?”

杰克突然严肃起来。

“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我受伤后退伍,开始在这所大学里工作。我遇见了一个老朋友,所以才来这里聊天,就这么简单。”

没错……过度关注杰克,被妄想毒害,自我毁灭。被强烈的自我厌恶冲昏了头。好痛苦。干脆消失吧。如果让自己悲惨痛苦的话,真希望他从这个世界消失。

抓住杰克的手臂,把他按在羊舍的墙上。手搭在一脸惊讶的男人脖子上。就在用力的前一刻,他看见映在清澈瞳孔里的自己。就在这一瞬间,加勒突然脱力了。那个时候就搞错了。现在又要弄错了。

“骚、骚货!”

人生第一次说这么粗鄙的词语。而且想要伤害他的嘴停不下来。

“恶、恶魔。”

杰克的右眼转动了一下。

“喂,有人在看过来了。”

听到男人冷静的声音,加勒慌忙回头。小路对面有人。红头发……那是研究班的学生载科。是来照顾山羊的吗?视线交汇后就转身跑开了。他们这样子很明显是在干架……可能是不想惹麻烦吧。

“你对我总是很焦躁啊。”

明明从来没想过要去理解别人,看人却又这么仔细。这种矛盾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你和我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一定会明白的。被喜欢的人起诉,被狠狠伤害,以为对方肯定忘了自己,现在又突然出现,还把戒指也还了回来,成天在眼前跟别的人卿卿我我,你说我还能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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