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攻略手札(59)
梁彩枝点点头。
“若是因为银子去做差,大可不必。我这里还有些余银,你可拿去还了郡守夫人的情。”木七暗暗幻出个钱袋,递给梁彩枝。
梁彩枝小脸一红,“怎么能收你的钱呢,再说我都答应了郡守夫人,不能失信的。”
木七见人已有了主意,便不再勉强,而是玩笑道:“入国师府当差,应颇为清闲。待国师回了天阙城,那诺大院子便成了空院,你岂不是要闲得拔院子里的草了。”
梁彩枝一扬小脸,“没主子伺候,我还落得清闲呢。可即便不清闲,我也想留在国师府,好过整日听柳大娘絮叨彩礼婆家。”
木七收敛玩意,“柳媒婆与张元宝一个贪得无厌,一个懒散嗜赌,你勿用真当自己是她们的女儿。养育之恩虽重,但持恩挟报,是为恶相。日后少与那对夫妻亲近,若遇困难可来找我,或说给七爷听听。”
梁彩枝垂睫,“我的心事,最是不能说予七爷听。”
“哦?为何。”
“我,我不敢。”梁彩枝嚅嗫道。
山风将一片菩提叶一瓣蔷薇,高高卷起,又静静吹到泉水里,圈圈涟漪散尽,归于平静。
梁彩枝将手中的檀色木匣子递过去,“这个劳烦你替我保管,但你切记,不能打开。”
木七接过檀色匣子,眸带促狭,“里头该不会是什么凶器、销赃之物吧。”
梁彩枝有些急,“当然不是。里头装得是世上最温柔的东西。”
七爷庙的后院,安静了近一个月。
木七坐在菩提树下,藤木摇椅上,望着那道关阖许久的蔷薇后门。
那丫头也该来了。
按往历,国师至多留在宿新郡半月,可抬头望天,依稀可见白泽之气笼罩整座郡池。
不知国师为何迟迟未回国都天阙。
不知那丫头在国师府过得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木七打算去趟国师府瞧瞧。
她喜欢喝他炒得菩提茶,还有山栗子,木七便稍了两包动身。
倏地,前庙传来异动,木七瞬间落在泥塑神像前。
原是只狍子精来偷贡果子,木七怜惜山内弱灵,往常傻狍子来偷食时,只当没瞧见。
然,这次,傻狍子将他藏在神龛内的檀色匣子翻了出来。
“大胆狍子。”木七一呵,傻狍子吓得丢了匣子逃窜出去。
匣子被摔开,里头露出一截帕子。
木七弯身拾起。
素帕染着淡淡菩提香,边角用术法勾勒一片绿叶,正是他当初递给梁彩枝擦脸的那方帕子。
那天,小姑娘跑来寺庙避雨,雨水花了颊面上的黑斑。
他记得他递予她帕子时,说:“你的脸,花了。”
那方帕子,被她带走后,未曾还回。
木七端着帕子凝视许久,角落绿叶旁多出一小行绣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木七去往国师府途中,唇角抑不住上扬。
他终于明白,她当初为何问他可有想过结婚生子。
而他对她说姑娘大了总要嫁人时,她为何快哭了。
因她心里的人是他,想嫁的人,亦是他。
国师府门口,木七刚巧看到国师的双骢马车,停在一对玉狮子前。
国师先下了轿子,随后车帘一卷,梁彩枝探出一颗脑袋。
滚着暗纹的宝蓝袖口轻抬,国师亲自扶梁彩枝下了车轿。
木七听到随行的一个丫鬟,唤梁彩枝二夫人。
梁彩枝貌美,入国师府被相中,本不稀奇。
那对相携的身影,渐渐步入国师府大门。
朱漆铜环的门扇,关阖的一瞬,彻底掩去那抹纤细身影。
木七的心脏,于一刹那间,紧缩了下,之后是空落落的疼。
很轻的那种疼,足以忽略,可那层层叠叠漫上的空落,却那般重。
木七攥紧手中帕子,对着天空浮云,淡淡一笑。
他想,倘若,檀木匣子不曾打开就好了。
温禾走在通往落脚别院的小路上,国师府灯烛渐亮,暖色光晕笼着边角的胭脂色蔷薇,烘出一分柔情三分静谧。
眼前的黄昏景致,恰似木七与梁彩枝之间的故事。
清清浅浅的静谧中,掺着淡淡甜蜜花香,方嗅到花香,天已暮色,来不及欣赏娇花的绮丽,世界将没入暗夜,徒留一份萧索惘然。
一声惊悚尖叫划破平静,前方院子继而喧嚣渐起。
温禾寻迹望去,是玉岚郡主的合欢苑。
外出探搜邪祟无果的几位少室山弟子,恰好归来,听了方才的惊恐叫声,齐齐赶往合欢苑。
玉岚郡主殁了。
死在自己床榻上。面色紫青,眼瞳外凸,布满血丝。
更怪异的是,十指蜷曲向上,像是在发狠地挠着什么。
廖深行带着专探尸气的方士赶至。
光头方士摇铃烧符,结咒,探看尸身。
最终给出结论:郡主死于梦魇。
第34章 菩提简【24】
天恩塔。
李独活正坐在台阶上拆扫帚时,一片暗黄衣角步入古朴塔门。
李独活愤恼地折断一支扫帚枝,切齿道:“不要给我送饭了,整日关在这,老子哪有心情吃饭。”
脚步声未歇,李独活不耐烦,转身吼道:“滚滚滚,听不见我说……父皇,父皇你怎么来了。”
两鬓斑白的皇帝,负手而立,瞧着眼前披头散发不成体统的太子,长吁一声:“瞧你可有中宫的样子,活像街头乞丐。”
李独活抬袖子狠揉眼,终于揉出几滴泪,哭爹喊娘道:“父皇你可要给儿臣做主啊,史上有哪个东宫太子被个国师欺负成这样。廖深行他恃宠而骄霸道不讲理,污蔑儿臣,囚儿臣至荒塔,他还抢儿臣的心上人。”
李信皇帝,恨不得一脚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踹开,“混账东西,别以为朕真不知你在宿新郡都干些什么,扫塔不诚,耽于木雕便算了,你还跑去青楼找姑娘。”
李独活扑通跪下,拽着皇帝老爹的袖子,“父皇明鉴,儿臣何曾对姑娘动过心,儿臣先前只对木雕姑娘动心呀。儿臣这次真遇到了心上人,廖深行他偏跟儿臣过不去,他抢谁的女人不好,他敢抢太子的女人,父皇你说他存得什么心。他故意告黑状,派个半妖长风严防死守,将我囚禁在此处,就是为了强占无双姑娘。父皇你得给儿臣做主,我堂堂一国太子,不能这般被国师骑在头上欺辱啊,廖深行欺负我惯了,日后儿臣登基如何降得住他。他在朝中势利极大,他若想当皇帝,只要轻轻一拉,儿臣就热乎乎的从龙椅上滚下去了。”
“你个没出息的孽障,你还有脸说。”老皇帝扯回袖子,恨铁不成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偏喜欢青楼女子;你跟谁抢女人不好,偏偏跟国师对着干。他自虞太祖之始,便任国师一职,护佑承虞国五百余年,威信之重,功劳之高,无人匹敌。你不拉拢讨好,整日同他作对,若非朕唯有你一个儿子,早便废了你。”
李独活一向死皮赖脸,继续抱皇爹大腿,“儿臣心里也苦啊,若父皇多生几个皇子,我也不至于到这般囧地,您可寻个出息儿子继承大统,我亦只想当个逍遥王爷做我的雕工艺术,我做梦都想父皇再诞个皇子啊。”
老皇帝越听越心堵,颤着指头道:“你个孽障给朕起来。”
李独活边起身,边抹眼泪,抽噎问:“父皇,你怎会来此。是亲自来解救儿臣的么。”
“玉岚郡主殁了,太后心痛难当,朕特来宿新郡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李独活猛地抬首,“什么,玉岚姑姑死了。”
卫大将军自暗影里走出,拱手道:“玉岚郡主死得蹊跷,臣下特陪陛下来此暗访。”
玉岚郡主身份尊贵,又是太后最爱的女儿,因死因尚不明确,皇家未下达丧葬事宜,尸首口中被放了不腐珠,暂置于水晶棺椁中。
玉岚郡主死得诡异,同先前的郡守夫人,柳媒婆,甚至郡主近旁伺候的唐心,死类相通,皆是毫无预兆中邪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