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攻略手札(229)
温禾瞧见有无数雷电,如蛛丝一般黏连至赫连断脊背,使得他即便可徒手撕碎降至身侧的雷电,却再逃不出这方雷涡。
温禾摇摇头,“我舍不得你,我来陪你。”
赫连断终于自密密麻麻的雷电中撕开一道口子,他唇角勾起一抹狂笑,将蒜苗拢至怀中,替他挡消那些错落的雷电。
温禾紧紧攥着对方的袖口,惊爆的道道雷鸣声中,她道:“大魔头,对不起,我一直对你那么坏,可我无论怎样待你,你从来舍不得伤害我。”
赫连断唇角攒出一弯笑,由衷质朴的像个孩子,“蒜苗,现在才知我的好。”
温禾紧紧抱住对方腰身,不在乎劈至手臂的雷电,“所以,别再推开我,这次让我陪着你,就一直陪着你,我想要陪着你……”
赫连断将怀中少女推开些,一双红眸泛着宝石般的雾光,他沾血的修指捧着她的脸,“上天予我万般磨难,千道天劫,世人亦从未善待于我,可却让我遇见了你,此生便值得。”
“蒜苗,听好了,好好活下去,我这个人本自黑暗而生,迟早归于暗夜,可你不一样,你是一束光,不该被黑暗吞噬。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我神府里便永远开着一朵水仙。”
一道惊雷划下,将赫连断体内的云汲震出。
云汲落地的瞬间,向前一扑,为温禾挡去劈降的一道天雷,他挂着血丝的唇,微微翕动,“师妹,对不起。”
云汲抛出一盏半透明的硕大花盏,正是无妄花。
温禾被无妄花笼身,花盏仿似结界,挡消降劈的无数道天雷。
一道赤金雷电兜头劈下,赫连断玄袖一挥,将花盏中的人影自撕裂的雷口中甩脱出去。
温禾重重跌坠倒地,耳侧雷鞭传来一声撼天彻底的甩响,似召唤雷神的一记古老呼唤,她仰首望见一道赤中带金的天雷闪过,一身墨发青袍的云汲,自雷电旋涡跌落下来,刺目的光晕伴着震天的惊雷声响过……震得五脏六腑生疼,温禾冲雷涡呐喊:“大魔头……”
耳边雷声渐弱,她被千万道雷电刺得失明,待眼前景物终于渐渐清晰时,卷雷旋涡中已不见人影。
厄言石上,握着卷雷鞭的浅雪,喷出一口血,直直倒下。
云汲飞身而上,将浅雪接入怀中。
浅雪干涸双唇蠕动,浑身每一寸毛孔无不再渗血,本是清澈的衣衫已染得血红湿透,空中泛着浓浓甜腥味,她想抬指头,却连摸一摸心上人的力气都没有,只极弱的声音道:“大师兄……抱……抱我……”
之后,手中雷鞭坠地,阖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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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室仙府的祠堂,多了浅雪一方牌位。
三大长老安置于鹤焉仙尊牌位一侧,这个表象刁蛮任性的丫头,总算不负父尊期望。
待前来吊唁的众人陆续散去,牌位下唯剩跪地的云汲。
温禾走上祠堂木阶,跪到云汲身侧,给上首牌位燃了三炷香。
听得云汲略微沙哑的嗓音道:“我知你会来。”
温禾将三线香,插~入炉鼎,“外头的人传,浅雪杀了赫连断,我这个魔头遗孀断不会来祭拜,即便来,怕是来拆祠堂。”
“我知你心如明月,不会记恨浅雪。”云汲道。
“傻丫头带着果子猪肉特去寻我,实则是与我道别,我竟未瞧出来。”温禾哽咽着。
两人相继走出祠堂,三大长老前来祭拜。
大长老对温禾笑笑,“水仙啊,要不要重回少室仙府,你走后,妙自言十分无趣,没了人给他骂,他忧郁的很呐。”
祝融长老颔首道:“你来了,我便有口福了。”
祝商长老亦别出心裁劝慰着,“你若回来,帮我好好看着弹子,整天打我灵器的主意,愁死我了。”
历经多重坎坷磨难,她被世人诸多误会谩骂,三大长老从未恶意揣测,反而一直信任她,护佑她,让她觉得,无论身在何地,少室山永远是她的家,每每想到这座仙府,便由衷生出一股欢喜,一种归宿感。
温禾向三位长老辞别,“多谢长老厚爱,我身份不便,还是回花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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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禾拒绝花神之位,代理花神甘了了又是个极不靠谱之人,三天两头往冥界跑,近日,更是搬去夜惊华的浮空庵白吃白住,再加上芍药花主病逝后,花界重担便压到思筠一人身上。
温禾常听思筠墨叨,欠的迟早要还。
当初他甩手花尊之位,隐姓埋名搜寻天后罪证,疏忽花界诸事,现如今一股脑补给他,整日忙得天昏地暗四脚朝天。
白乌担心她伤情过度,倒是隔三差五捏个云头,自天宫带些点心果子琼露来同她喝上几盅。
白乌亦不闲在,自自春上次与他联手困住寂无道,得了功,天帝便将他打魔阴妖魔通缉黑名单上划了,算是得了自由身。
但自春因主子雷鸣谷落难,却不在身侧效力而郁郁自责,白乌每天忙完司命君府的差事,便抽时间给自春疏通开导心理健康,头发都愁掉了一把。
有时白乌会同她对弈一局,琢磨着棋局时,与她这个久不出门的宅水仙,唠一些当前时局。
有一件另所有人不曾预料到的事,天帝舍了龙筋,散了龙气,渡给了商弦月,并将天帝御座禅位这个女婿。
商弦月乃天族数十万年史记长河中,唯一一个由魔入仙,登顶帝尊的传奇人物。
雪苋自然拜为天后,她身上的蛊咒,因服了流思的凤凰心头血,彻底解了,得以与商弦月地久天长耳鬓厮磨。
这对夫妻,竟是仙魔大战后的最终赢家。
亏得雪苋记得当年她施鸾扇的恩情,托白乌带给她不少稀罕物件,请帖亦往花界连送几封,说是天宫寂寥,望她能常去天宫坐坐,与她说说私房话。
温禾一次未去,她个孤家寡人去做什么,去吃天帝小两口的狗粮,只要想想,心口就酸溜溜的。
小黄与空空奉她为新主,忠贞不二,两个日常再她耳边耍杂技讲笑话,各种给她解闷。
不止赫连断留给她的小黄与空空,整个花界之人都看得出她不快乐。
甚至,她心里的难受,让她面上装出个笑都难。
她每日坐在窗前,赏着空落落庭院中的簇簇繁花,忆起赫连断曾站在窗外,给她送上一束沾着露水的野菊花。
她又忆起他曾对她说的那句话:没了你,天地失色,余生无趣。
她现下重温他当时心里的感受。
花界万花入她眼,当真失去了色彩一般。
糖吃进嘴里无味,往日最喜欢的果子点心,再也尝不出原来的味道。
每晚入睡前,耳边总会响起不算温柔的一道声音:蒜苗。
蒜苗蒜苗蒜苗……萦绕耳边挥之不去,她侧枕望向声源,总寻不见人。
于是她彻夜彻夜失眠,有时会情不自禁誊抄几句诗。
待宣纸上字迹干透,方觉都是些酸臭苦情诗。
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什么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最后都被她揉成纸团,烧成一把灰。
她也曾忆起,她曾是那么快乐的一个人,无论深陷险境,还是死亡便在不远的前方,她都能给自己找乐子,亦总能寻到乐子。
她意识到自己再不能像先前那么开心了,食欲又降不少,眼见着清瘦下去。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想着一个人,魂牵梦绕,痛彻心扉,不可自拔。
一个再回不来的人。
白乌又打天宫飘下来,给她带一筐方熟透的蟠桃,瞧见她形容憔悴,给她出了个主意。
以一个新的身份,干净的记忆,投生去人界走一遭,从生到死。
她会有新的身份,有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新的爱人,滚一趟人间烟火。
待她走完一世回来,会发现,心中再放不下的人,不过是轮回中的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