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攻略手札(102)
赫连断放掉茶盏,单腿曲起,脚心半踩着酸枝红木椅,后脊紧靠椅背,慵懒闲适地朝离得最近的一个婢子勾勾手。
婢女唇角含笑,盈盈靠近。
赫连断懒懒抬袖,修指握上婢子纤细如青葱的手指,他眸底含笑望着美婢,指尖猝然发力,只听咔嚓几声脆响,婢女的五根手指被捏断。
赫连断松手,断指落了一地,稍顷画作几片雪花宣纸。
赫连断略失望,“并非真人,不结实,没劲,换几个有血有肉的人来。”
“这……”祝心长老心底窝火,又不便发作,只转身离去。
祝心长老负手前行,突然打心底有些佩服小水仙。
她被掳去魔域这么些日子,手脚全乎、五官精神,她是如何做到的。
祝心揣着拜师的心态,找上温禾。
小草房跟过年似得热闹,草二竹已盼来了组织头头,开心到嘴巴咧到耳根。
一个添柴,一个烤鸡。
杜棉棉甘了了小弹弹,亦齐聚于此。
杜棉棉操着棕榈刷,给鸡刷油,小弹弹则撅着小肉臀,一个劲给柴火吹气,熏了满脸花。
旁侧的甘了了啥也不干,闲得瞎指挥,时而给拌调料的温禾拭汗,道几句奉承话,时而拍拍弹弹的小屁股。
祝心长老推开篱栏门,轻咳一声。
院内忙乎的一队人,皆停下手中活计,如丧考妣望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祝心一摆手,算了,“烤烤烤,吃吃吃,你们继续,温禾,你过来。”
院门处,绯红木棉花携裹淡淡幽香,润着四方山石草雾。
温禾听了祝心长老来此缘由,叹气道:“大长老,赫连断他就是个神经病,坚决不能给他找伺候的婢子,谁去谁倒血霉。”
温禾解开系在腰身的围裙,凛然道;“我去伺候他吧。”
温禾想得开,顶多伺候魔头七日。
七日之后,花界簋门堑将启,她们也只有七日时间熟记万言咒,并参悟其中奥意。
温禾去往归思门,路过守心阁。
云汲的住所如他人般,淡雅清幽。
浮于断崖的二层青阁,绕了几重白雾,墙垣由四排青皮竹围拢而成,院中只栽一株四季常开的雪梨树。
温禾最爱看大师兄自阁门而出,云裳飘飘,徐徐前行……无意路过雪梨树,穿林风无意拂来,雪梨花瓣亦无意落上他眉梢肩头。
一切皆无意,一切皆天成。
她那时看得痴,海棠未雨,梨花先雪,唯有雪梨花配得上云汲的清澹润雅。
温禾不由得驻足停留良久,望着紧阖的门扇。
她旋身欲走,镂雕门扇开启,轻软衫袍拂过木槛,云汲淡笑,“站了许久,不来敲门,何时与师兄这般生疏了。”
温禾提裙,快速跑进内院,直停至对方一足距离,“我以为大师兄不在。”
“在不在,进来看看才知。”
云汲走到梨树下白玉桌旁,提了冰纹壶,倒了一盏花茶,推至温禾身前,“看你气色精神,近日打王朝过得不错。”
温禾坐至石墩,端起茶盏轻嘬一口,“马马虎虎活着,得过且过混着。”
云汲不由得一笑。
温禾蹙了眉头,望一眼盏中浮动的绯红花瓣,“这花蜜酱添多了蜜,过于甜,赫连断倒喜好这一口。”
云汲眸色稍顿,温禾品了一口又问:“这花瓣蜜酱,是谁熬的?”
云汲略垂睫,“是我……闲来无事做的,因我从不食甜茶,不知这蜜酱熬的过甜了些。”
自赫连断强出界门,少室仙府诸多烦事,他硬挤出空暇时间,熬制温禾惯爱食的木棉花蜜酱,只盼有一日能亲自泡给她喝。
温禾舔了舔唇瓣沾染的甜汁,“大师兄将花蜜酱送我可好。”
云汲展颜,“自然没问题。”
招手幻来蜜罐,送至温禾掌心。
温禾对着蜜罐笑道:“正愁不知如何讨好魔头,这花蜜保准他喜欢。”
云汲唇角的笑容僵滞,温禾终于发现对方脸色不佳,“大师兄,你好像不开心。”
“师兄问你,你说实话。”
云汲抬眸,认真望着师妹,“你是否喜欢上了赫连断。”
“怎么可能。”温禾放掉蜜罐连忙解释,“大师兄你可不知,我在赫连断身旁讨生活十分不易,他喜怒无常弑杀变态,我是绞尽脑汁讨好她,才换来还算安生的日子。”
垂睫看一眼蜜罐,“这花瓣蜜,自然也是讨生的手段。”
“师兄再问你,既不喜欢他,可讨厌他。”
温禾怔了一瞬。
魔头的确招人痛恨,但惹人厌这个概念她从未想过。
魔头囚她,变着法折磨她奚落她,的确招她痛恨,但论厌字,魔头好像并不惹人厌。
可痛恨一词远比厌烦一词沉重得多,她可以毫不犹豫说痛恨魔头,却说不出她厌烦魔头。
这让她有些不解。
再一细想,云汲师兄这个问题问得不对劲,于是抬首问:“大师兄不应该问我是否痛恨魔头么,讨厌一词……太轻飘了些。”
云汲稍扯了下唇角,“师兄只是随口一问。”
稍顿,再道:“少室仙府上下全力配合,恭迎一代魔头赫连断入仙门进学,你可知缘由。”
“虽不知为何,我猜师兄及各位长老已有计划。”
“没错,此计不但可让你逃离赫连断的掌心,重获自由身,且能让这六界再安生千年。不过,需你配合,你可愿意。”
“求之不得。”温禾干脆利索道。
半盏茶后,温禾起身向云汲告别。
此时,浅雪掠过飒飒作响的青皮竹,踩着满地霜雪似的落花跑进院门,对云汲行了一礼。
温禾这才看清,浅雪腰侧系着松霜玉玲珑。
她瞳眸蓦地骤缩。
自仙门入口,她便瞧见浅雪身侧挂的玉玲珑有些熟稔,因离得远,又未曾细看,没作深想。
现下看得清楚明白,大师兄腰身已空,而那块常年佩戴的玉玲珑,已悬至浅雪腰侧。
往日,她看上云汲师兄翠幽幽的玉玲珑,赖皮地向人讨要。
云汲道,玉玲珑乃家母所赠,要他日后赠予儿媳。
浅雪见温禾发怔,直接扯住人袖子往外脱,跨出门后,这才低声问:“祸水仙,墨见愁的身世打听的如何。”
温禾如实告之,将打白乌那榨出的话,重叙一遍。
浅雪听后,垂眸深思。
温禾的视线再一次移向对方腰身系的玉玲珑,“玉玲珑是云汲师兄送你的?”
浅雪点点头,“不是送的,还是抢的不成。”
“云汲师兄可曾对你提及玉玲珑的意义?”温禾再问。
“什么意义?”浅雪一头雾水。
“没什么。”温禾转身,沿山路前行,许是山间雾气重,润的眼珠湿漉漉的有些模糊。
原来云汲喜欢的是浅雪。
她曾听大长老提及,若非云汲修的是无欲道,或可将掌门之女托付于他。
但若云汲放弃一身修为,执意娶心上姑娘,也未不可。
浅雪不知玉玲珑含义,许是云汲不想对方有压力,便将相思深抑心底。
温禾只觉得心口似堵了铅,又似百蚁爬咬,手中蜜罐愈发沉重。
浅雪瞧出水仙的不悦,摘了腰侧玉玲珑追向前,“你喜欢这玉玲珑?不如这样,你继续帮我打探墨见愁的一举一动,我就将这玉玲珑送你。”
温禾悻悻望她一眼,“不用。”
浅雪僵至原地,瞧着对方背影没入林木深处,轻哼道:“还挺有脾气,喜欢的东西转个手就不香了,不要拉倒,我要。”
揣上玉玲珑,返回守心阁。
大师兄仍端坐梨树下,白玉石桌上花茶已凉,他负手抬睫望一树飘然梨瓣,不知再想什么。
浅雪攥着玉玲珑凑上前,“师兄送我的这块玉玲珑,可有特殊意义。”
云汲摇首:“未有,不过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