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是我不对，不该将对你父亲的怨恨转嫁你身，有时控制不住脾气打你骂你。”

紫月仍不说话，任由老谷主自顾说下去。

“作为母亲，没有不爱孩子的，你乃半妖，身子太弱，又不思进取，性子像你爹，一旦我死后，法力微弱的你如何能担得起谷主重任，所以我待你严苛，逼你上进，让你有好胜之心，逼你长了一身刺，为此，还认了个辛追为义子，与你争谷主之位，其实，母亲只盼你强大，强大到不需依赖任何人。”

老谷主幽幽垂下眼皮，看脚边半腐的落叶，“我查到你父亲的转生之地，我终究没忍住去看了他。这一世，他是个渔夫，海边码头经营一家小面馆，有了妻儿，一个烧火一个揉面，不约而同给对方擦汗，十分恩爱的模样。我看出她妻子是个蚌精，我见不得他们恩爱，谎称捉妖师，当着他的面将他妻子打回原形。”

她苦笑一声：“我以为他会惊吓，抛弃妻儿逃命，如当年对我那般，谁知，他挡在蚌精面前，不停给我磕头，求我放过他妻儿，他早知妻子是妖，他不在意妻子的身份，他还说妻子虽是蚌精，可却从未害人，且救治不少渔民。”

老谷主抬头，眼底滑下一颗泪，喃喃着，“不一样的，原来不一样的。”

她想起当时的心情，震惊，妒忌，委屈，不甘，怨恨……诸多情绪交织，如焚在她心头的火，她承认，这些年从未放下那个将她们母女抛弃的凡人，那一刻，她失去理智，当着渔夫的面，杀了那个蚌精还有他们仅仅三岁的孩子。

她走出渔夫的小面馆，渔夫抱着妻儿的尸体痛哭，撕心裂肺，海风吹在她脸上，她尝到自己的泪水，咸而涩。

“我的心魔，招来邪祟。然后你看到了，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人，汲取花谷精灵的元气滋养我体内的邪祟之气。杀的人越多，祟气越发强壮，所以，趁我还未彻底失去理智，将我杀了。”

紫月仙督直视老谷主的眼睛，对方的声音再次飘入她耳中，“杀了我，别无他法。”

老谷主倏然眼瞳发红，身上钻出无数道灰雾，她狰狞着一张脸低吼，如野兽咆哮。

紫月亲眼瞧见被邪祟控制的母亲，她什么话都没说，一步步后退，最终掉头转身，离开刑天树。

—

辛夷领着慕月西去花谷东面的万丈崖，取紫晶百花蜜。

满岩壁的紫兰开得招摇，蜜蜂嗡嗡成团，悬崖下是激流的瀑布。

慕月西撸袖子去摘蜜前，辛夷扯住她袖子道，这样不行，她一过去，蜜蜂全跑了，那紫晶百花蜜甚有灵性，只要蜂群离开蜜巢一丈远，花蜜顷刻间化去，淌入崖底瀑布。

慕月西不耐烦：“那要如何。”

“卸掉法器，关闭灵识，那些灵蜂十分敏感，沾不得一点灵力，待仙子成功取了蜜回来，再开启灵识不迟。”

慕月西骂骂咧咧将唢呐装到乾坤袋里，再将袋子扔给一旁的小骨头。

紫晶百花蜜真是矫情，因十分珍贵，谷中规定，需得亲自取，还有这么多破规矩。

掏了灵器，关了灵识，她弯腰抓住崖顶的青藤，正要攀岩取蜜时，蝶灵仓皇跑来，对孑然躬身道少谷主找他商议要事。

孑然担心是有关邪祟之事，不敢耽搁，走之前提醒小师妹注意安全。

辛夷搔首弄姿冲人招手作别，“大师兄放心，有我在呢。”

小骨头见崖高万丈，小师妹徒手攀爬十分刺激，他不忍直视，干脆朝慕月西比划个平安的手势，咔嚓咔嚓去追走出几步远的大师兄。

孑然被带到一带溪水前，紫月仙督和琅嬛帝姬在花帐篷前编花环，周边几只彩蝶环绕，一点不像有急事的样子。

“仙督，不，少谷主寻我何事。”孑然挨近问。

琅嬛帝姬瞧见人来，温婉一笑，“听说小师妹去取紫晶百花蜜，我本想一同去，但阿紫说那万丈崖水汽重，于我身子不利，她非拦着我，大师兄你可要在小师妹面前给我说好话，我怕小师妹怪我。”

“无碍。”孑然笑笑。

紫月对琅嬛帝姬道她有要事跟大师兄谈，让蝶灵带帝姬去风车谷转转，帝姬识趣走开。

“可是邪祟一事。”帝姬刚走，孑然开门见山道。

“不愧是仙门首徒，一眼分辨出万花谷进了祟气，不过祟气之事，我们暂且放一边，我邀大师兄来，是为了做笔交易。”

“哦？是何。”

“我要大师兄一滴心头血。”

孑然眉心一蹙，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紫月见人沉默，讥诮道：“大师兄轻易将自己的心头血给一个琵琶妖，现在竟不肯施舍一滴血救自己同门。实话告诉你，我需你的心头血给帝姬续命，她体内的赤炎玉一直再耗损她的元神，帝姬能有这五百年寿数，是因食了灵丹，修习了延年益寿的仙术，大师兄你应懂得，帝姬寿数不会太长，二十年后，赤炎玉将侵蚀掉她的元神，大师兄体内有九转金丹，你的心头血能替帝姬续命。”

这一刻，孑然才知，万花谷一行，实则是这位少谷主的阴谋。这些年，她一直留在天音宗，是欲找机会下手，好取他的心头血。

“想必少谷主手中已有与我谈条件的筹码。”

“没错。”紫月仙督笑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抓到了大师兄的软肋。”

孑然于仙界，清心寡欲，不染尘埃，她一直无从下手，之前，她本打算用荼靡佛花迷惑他，让他甘愿献出心头血，不料被女【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魔头撞见，以为她是觊觎大师兄的叫春女，还抢走了荼靡佛花和沉香鼎。

两人沉默对峙间，辛夷跌跌撞撞跑来，“不好了不好啦，小师妹被蜂王蛰了，现下晕死过去了。”

紫月看向孑然，“蜂王之毒，我有解药。当然郁峰主或许能调配出解毒之药，但解毒的材料不大好找，若凑齐怕是最快也要半月有余，可小师妹的毒，一日之内若不解，便会毙命。怎样，一滴心头血换小师妹性命，这笔交易大师兄做不做。”

—

慕月西醒来后，躺在花房的桂花床上，身边只有一个蔫了吧唧的小白骨。

她起身，摸了摸后脑勺，除了有点麻麻的感觉，已经不痛了。

想她好不容易攀岩取到紫晶百花蜜，倏然后脑勺传来刺痛，竟是好大一只蜂王拿尾巴刺了她。

她浑身发麻，越发使不上劲，好在崖顶的辛夷全力帮衬，将青藤上半昏迷的她强拽上去，这才没掉瀑布里。

小骨头给她递上一碗花蜜，慕月西接过，“大师兄呢，怎么还没回来。”

她可记得，紫月仙督好像对大师兄存有不轨之心，这花谷又是人家地盘，搞不好大师兄被人占了便宜去。

突然，贴到唇边的杯盏顿住，慕月西发现手背手腕上的黑斑消失了。

她跑去镜前照了照，一脸的尸斑全数消失。

她抚着脸颊，一脸惊喜问小骨头，“我昏迷时，被喂了解药是不是。”

小骨头点点头，而后耸拉下脑袋。

“怎么回事。”慕月西一手搭上小白骨的肩骨，“见我恢复美貌，担心我与你争宠是不是，这么着吧，我做大，你呢，就给大师兄做个妾怎样。”

小白骨听了，意外的没羞赧的偏过头，而是眉骨耷拉，一副伤心绝望的模样。

“怎么了？对了，大师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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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心头血的孑然，已陷入昏迷状态，静静躺在垂花床上，柔软的银发披在胸前，更衬得脸色煞白。

慕月西握住他搭在床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体温微凉而细腻，她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盯着那张睡的过分静谧的脸，颗颗眼泪打湿他胸襟。

慕月西没找到紫月，转而踢开辛夷的房门。

“老妖精，万没料到你跟紫月竟是一伙的，你是故意给我下夕颜花粉，故意引我来万花谷，骗我卸了灵识好方便被大马蜂蛰，以此威胁大师兄以心头血交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