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自然而然喝他剩下的水，孑然心里的酸泡消失殆尽，他唇角一勾，头顶嘭的又钻出一颗小绿芽来。

慕月西踮脚要摸，孑然握住她手腕，轻轻拽下，“你去湖边跟小猴子们玩吧。”

“咱们一起玩么，劳逸结合事半功倍，你看你都工作这么长时间了，陪我玩会再凿冰。”

小师妹拽着他袖子一撒娇，头顶刚被他抑去的小嫩芽又有钻出的征兆，孑然扯回袖子，“师兄不累，你自己去玩。”

慕月西失望地往湖边走，早知道连累师兄，她打死不会说那句助人为乐的话。

猴群在湖边一株柳树上荡来荡去，有只文艺老猴折柳枝，做了个竹笛吹着玩。

缥缈笛声入耳，慕月西怔在湖面，她突然来了灵感。

不让施法力，但她可以玩乐器啊。

既然这湖通灵，那么一定有听识。

她当即幻出娜娜，亲了口唢呐碗，“亲，这么长时间，气该消了吧，你要再不搭理我，我要去找别的呐做搭档了。”

娜娜一抖，给了回应。

慕月西笑了，“亲，不要法力，不讲技巧，只要感情。”

她拎着一柄金灿灿的大唢呐出溜滑到湖心，对着工友喊：“停，撤退，接下来的舞台交给工人爷爷我。”

伐冰的山神行云抬头见小师妹耀眼的站在湖中心，手中拎着个更耀眼的唢呐。

“这……她要做什么。”

“……”

小师妹亮唢呐，孑然瞬间猜透她意图。

他稍作沉思，走向伐冰二人组身边，对着一脸不解的两人道：“此湖通灵，三寸一魄，师妹已想到法子，或许这个法子可行。”

几人退至湖岸，慕月西一把唢呐凑唇边。

随着唢呐拔地一声嘹腔，湖边的柳树抖了三抖，上头的猴子唧唧喳滚下来。

山神行云也被这震天的声腔吓一跳。

小师妹不给人缓和的机会，紧跟着哨子重新贴唇边，呐呐呐呐唢呐音打碗口喷出来……

之所以用喷，是因为唢呐音简单粗暴，那音乐声像是机关枪连环炮轰，唢呐喷了一会又转调，忽地拔高而起，忽的拐几个弯，弯还没拐明白又是尖厉冲天炮一哄而出……

岸边的柳树疯狂掉叶子，猴子捂着脑袋跑光，山神捂心口，行云听得头痛欲裂。

山神见行云备受煎熬，劝身边的孑然，“天啊，你快让你小师妹停，这是造哪门子孽啊。”

孑然听习惯了，小师妹这首唢呐曲还算温和的，杀伤力比这强数十倍的他都听过，他抬袖，指向缓缓开裂的冰湖，“你们看。”

听老乡说想吃汉堡，沈疼正在小洋楼鼓捣古代汉堡，玉米面做汉堡皮，现杀的黑猪肉搅合成馅，又让猴子去菜地摘了几片莴苣菜叶，他正在厨房料理美食，那尖锐诡异的唢呐声传他耳中，手里刚出雏的汉堡掉了，他顺着声音去瞧热闹。湖岸，站着不堪其扰的山神跟行云，大师兄脊背挺直，像是提前打了预防针种了抗体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而湖中心的老乡则捧着一把金黄的大唢呐忘情地吹……

这魔音竟然出自老乡之口。

沈疼捂耳朵，哇的吐出一口酸水。

老乡，真飒！

唢呐音仍在持续，冰湖发出咔咔之音，一道道裂缝如蛛网一般蔓延开来……慕月西一个破音结尾，睁开眼，湖边有三分之一浮冰。

她拎着唢呐，踩着浮冰，一步一步跳上岸，对着似乎听傻了的行云说：“这些你先试试，要找不到合适的，我再吹。”

行云被唢呐荼毒，说不出一句话来，傻子似得盯着满湖的碎冰。

山神抹眼泪，“我天啊，父神殒身之地，被糟践成这样，我罪无可赦呜呜呜呜呜……”

沈疼还算清醒，胃里的酸水吐光了，摊在地上，颤巍巍伸手，拽住慕月西衣角，“虽然，很飒，但我求你了，别吹了，刚才头晕脑花间，我以为我又穿回去了……都给我吹出幻觉了。”

慕月西安慰性拍了拍老乡的脑袋，“其实我已经很克制了，要不是考虑你们的承受能力……我本来是打算吹个《死了都要爱》的。”

收了娜娜，往湖边小跑几步，慕月西抱起飘在湖边的一大块冰坨，举到行云面前，“弟弟，这块大，你先试试。”

行云嘴角一抽，咔嚓一声，下巴掉了。

……

四脸惊呆。

行云弯身，拾起下巴，怔怔道：“我，裂开了。”

……

第84章 呐

行云弟弟裂开, 慕月西的失误。

满湖的冰魄，受不了她唢呐魔音寸寸开裂，行云原身亦是冰。

掉的下巴，黏是黏不回去了。

好在被她吹裂的那一湖冰块中, 有一块可与行云灵魄相融。

新壳子的原料找到了, 接下来, 行云自己雕了一具身子。

雕刻过程中，时不时询问山神意见。眼睛是不是有点小了, 鼻子不能太低, 颧骨是不是要往里推一推……

山神的建议下，冰雕很快完工, 是个颇为俊秀的小郎君, 但与行云先前的那张脸比起来, 差得远。

看得过去，不算扎眼, 是行云想要的壳子。

行云抱着冰雕，修饰一下细节, 完工。

将自己灵魄融入新壳子之前，行云握住山神的手, 深情道：“你再多看我一眼吧，这么好看的脸, 日后看不到了。”

“我已经将你绝世容颜画下来, 你快些入新身吧。”山神不忍直视他那张缺了下巴的脸。

关键时刻，行云恋恋不舍了，非要去屋里拿镜子照照, 跟自己的脸做最后的道别。

慕月西反手给人仍了个镜子过去, “你现在没下巴特别惊悚好么, 你往镜子前一照，妥妥恐怖片主角。”

沈疼附和：“仙侠版咒怨。”

行云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巴被小师妹的唢呐给吹掉了。

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他有点不敢照镜子，捧着镜子走到小师妹面前，有点不甘道：“我如此绝世容貌，毁在你手里，暴殄天物，你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我替盛三打抱不平。”

慕月西亮唢呐，“这么着吧，为表示歉意，我再免费给你吹一曲怎样。”

行云山神同时喝止，“别。”

行云眼皮直跳，“方才，我开个玩笑，本就打算换个壳子的呵呵。”

……

师兄妹俩人成功取得浮屠火中，离开无妄山。

山神、新得了一具壳子的行云，沈疼，还有一堆猴子列队敲鼓送行。

下云梯前，沈疼扑过去，死死抱住慕月西，“老乡，这一别，不知何时再相逢，得空回来看看我啊。”

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慕月西受不了工科男的矫情，将人推开，“行了行了，山穷水复疑无路，万水千山总是情，送点路费行不行。”

沈疼掏出个钱袋子塞人怀里，“好几百年的私房钱，都给你了，一路珍重。”

慕月西兴高采烈收下银子，下云梯前，冲泪流满面的沈疼扬手，“拜那个拜。”

云梯下了几格，恍惚听到山神的声音从上头飘下来，“艾玛，总算走了。”

慕月西：“……大师兄，你朋友舍不得咱们走，咱们多留几天吧。”

孑然拽住小师妹下云梯，“积德，积点德吧。”

—

取了浮屠火种，两人本该返回天音宗，但大师兄不放心消失的断念，从鬼面山神那要了个无妄山阵法图，打算找到断念后再回仙山。

断念死活跟她没关系，甚至慕月西巴不得人死结实，但若能以寻师弟下落为由，能一直四处浪荡，她乐意得很。

孑然御风，拖着小师妹一路南行。

天上风大，慕月西故意以挡风为借口，脸贴大师西背后揩油，“师兄不是说不晓得断念去了哪么，你为何偏偏往南飞，不往东西北方向去。”

孑然默许人占他便宜，迎风玉立，觑着下方飞速后退的山麓，“我们先去见一位高人，他精通阵法之道，或许能测出断念被阵法之门带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