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焦头烂额过的荀殊铭：“……”每一个破坏他业绩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不知道明珊为什么提起这个。

禹元洲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淮川市三阳县早就该死的公良谚被人蒙蔽了天机，不仅活了下来，还把咒术融入音律中，蛊惑许多人自杀，无常们辛苦了很久才查到了他的身上。”

“更巧的是黑市的郭廷凯也是个拥有宿慧的人，他手下有一批不入生死薄的人，还利用那些被他害死人的冤魂造成了一个鬼王，为了处理他们，冥司出动了几十名的阴差。”

“李纬被人哄骗成为恶鬼，不过提前被我解决了，否则当地的无常大概又要忙碌起来；齐媛被骗成为厉鬼，然后我看到了不少恶鬼，竟然保持着理智，行动有序就像是受过特训……之前冥司服刑的鬼魂越狱逃往了人间，阴差们因此又增添了新工作，大家都很不满……”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场的阴差有亲自参与过，有听说过，厉鬼、恶鬼，阴差似乎组成了一个关系网，他们还没彻底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却已经听得心惊胆战。

没有阴差再攻击应宇均他们了，全都停下了手，注视着场中央的一神一鬼。

鬼质问神，如此无礼的一幕，他们却想听到神的回答。

夜游神似乎没注意到周遭的异常，祂没说任何话，静立在那里，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但是周围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感觉到自祂周身散发出的越来越沉重的威压，偏偏距离祂最近的明珊却是丝毫不受影响，还在假模假样地叹息：“我是想把你参与过的好事说给大家听听，别白做了那么多，得让大家记得你。”

被迫知道的大家：“……”

不少阴差惊悚地望向了夜游神，他们发现夜游神动了，祂身上的云雾散开，露出的面容淡漠冰冷：“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珊：“你想升官。”

“……”

“我之前说了，很多阴差不满意，他们拿着一份工钱却要担着两份事，甚至有时候要冒着危险，原本这些恶鬼、厉鬼都该由缚灵司处理，凭什么要他们来呢？这些不满积压到一定程度自然要爆发，大家要重启缚灵司，所以你迫切渴望成为司主的机会就来了！为这个你之前做了很多的准备，有阴将，有贡献，就比如说装作第一个发现鬼魂越狱的事件。其他鬼神不知道是你自导自演，只会想到夜游神真是尽职负责呢。我想，这样的事应该不少吧。”

明珊说完，周围寂静无声，似乎连阴风都停止了。

这一切如此惊悚，却意外地合乎逻辑。

他们看着夜游神，想听祂如何解释。

但夜游神只是冷漠说道：“污蔑鬼神，当诛！”

阴差们迟疑着没有行动。

夜游神深沉的眸光扫过他们：“怎么，我不能命令你们了？”

寒意漫过这些阴差的心头，无形的压力施加在他们身上，不得已，这些阴差重新对应宇均他们动起手来，但是究竟用了几分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应宇均借着黄鼠狼他们的掩护突破了阴差的包围，拦住了想要趁乱离开的邱双。

邱双心里想骂娘，本来他没什么存在感，现在又被那些阴差盯上了。

无数纸人似雪花似的朝应宇均扑过去，应宇均从身上抽出一张符箓，还没有使用，符箓上炽热的温度就已经扑面而来，邱双心里一惊，连忙召回自己的纸人们。

应宇均则抓住这个机会，大步向前：“是谁让你来轮回池的？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人是故意让你过来，把你留在这里。”

其实不用应宇均点明，邱双已隐隐有这种感觉。本来他和那人说好，他取轮回池的水，那家伙帮他扫清障碍，但是他刚到轮回池就被阴差堵???住了，这时间太巧了！

一想到自己被耍了，邱双暗恼，直言道：“我不知道，我和雇主不见面！”

“特征也没有？”

“没……”那家伙从来不露脸，他怎么会知道！忽地，邱双神色一顿，一些他之前没留意的细节浮现在脑海中，他连忙道：“他身上有香火气息。”

那是常年在佛寺道观才会沾染的味道。

黄鼠狼使劲吸了吸脖子，忽然伸出爪子指向了夜游神：“祂身上也有香火味！”

正以神力消融明珊身上功德之力的夜游神忽地偏过头，冷冷扫了黄鼠狼一眼，随即长袖一甩，冷凝的杀意直接朝黄鼠狼斩来。

这速度太快了，黄鼠狼根本没来得及躲开，气刃如刀落在它的身上。

它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碎了山路上的异兽烛台，一动不动地倒在废墟里，没有再起来。

“文盲，文盲，你怎么样啊……”

007哭着扑过去，颤着手不敢碰浑身被鲜血染红的黄鼠狼。

伤得这么重，肯定完了！

007咧开嘴就要大哭，那染血的皮毛剧烈抽动一下：“咳……”黄鼠狼吃力地掀开了眼皮：“早就和你说了，要叫大仙……”

007的哭声卡在喉咙里：“你没死啊！”

黄鼠狼嘶了一声：“差一点，这东西下手也太重了！”

明珊之前给它预备的所有符箓在这一击中全碎了，修为也几乎全都砍没了，还有它之前偷偷攒下的功德。当然，没有这些，它现在大概也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007有点高兴：“没事就好。”

黄鼠狼却愁了起来：“这可咋办啊，现在只是祂的一道分身，明珊的功德要耗光了。”

金色的光芒已经有暗淡的趋势，半空中，一直观望着的禹元洲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要请其他的神过来！”

荀殊铭捏紧了拳头：“你去，我下去帮忙。”

禹元洲转身要走，忽地，下方的夜游神抬起头，祂五指虚抓，无形的吸力将荀殊铭和禹元洲扯了下来，更远一些的鬼魂也没有逃过，他们原本是追着明珊他们过来，看了这么一场热闹没着急离开，现在却被夜游神的罡风搅碎魂体，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彻底湮灭了。

两个无常情况好一些，魂体被撕碎后落地重组，不过即使保住了命，也受了不轻的伤。

神力自夜游神的身体蔓延开去，织成了一张墨色的大网，眨眼间将整座山彻底封住，同时伴随而出的还有黏稠浓重的威压：“谁都不能走。”

还是那一张脸，冰冷无暇，只不过神性消退，妖邪迅速浸染了祂的眉眼。

荀殊铭的嘴唇抖了抖，颤声道：“神、堕落了。”

第159章 信仰

亲眼见证一名正神堕落成邪神。

让不少阴差生出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没有谁再说话，一切都是这么的虚幻和不可思议。

忽地，张狂开怀的笑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他们震惊地看着笑得近乎弯了腰的明珊, 实在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现在所有的人或者鬼差，都逃不出去了。

明珊却是笑着和夜游神说：“信仰成的神灵, 神的形象甚至受信众影响，并且遮掩不住身上的香火气息。”

禹元洲震惊，在他的记忆里，夜游神已经存在很久了，与祂交替的日游神曾经更换过两次，所以，在他们这些阴差的眼中, 夜游神不是信仰之神。

夜游神目光冷凝地望向了明珊，祂的皮肤仿佛像是被时间侵蚀过的墙面，一块一块地脱落下来……

……

与此同时, 冥司的神台下, 众鬼神静立在两侧观礼, 望着即将晋神位的夜游神。

“咚……咚……”

悠远雄浑的钟声响起，晋神正式开始。

夜游神抬脚迈上通向神台的云阶，幽深的瞳孔深处映着高处的司主神位，那是祂毕生的追求……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拦。

……

轮回池。

夜游神的面容已腐朽，身上的法袍也再不见光泽, 如破败神庙里被人遗忘的神像, 斑驳荒凉。唯独一双眼睛依旧充斥着神采, 却承载着无边的杀意，完全不见眼白的眸子死死盯着明珊：“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