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83)

作者:久陆

说完,叶涞慢慢动了动脖子,视线扫过病房,头顶的药水瓶还在滴,手背刺痛着,天花板上的灯晃眼睛,白色的床,白色的门,转到另一边,空空的,病房里只有他跟李浔。

“看谁呢?病房里就我自己。”李浔站在旁边说。

叶涞正了正头,李浔又问他:“饿不饿?渴不渴?嘴唇都裂了。”

叶涞摇摇头:“浔姐我不饿,也不渴。”

“不饿啊,也不渴啊,”李浔拖长了调子,“那待会儿,姓盛的那个谁,要是买完早饭回来,就不给你吃了。”

叶涞忽地睁开眼,黑漆漆的视线望着李浔。

李浔笑他:“啧啧啧,刚刚找不到人,那个失望的表情,你可别太明显。”

叶涞匆忙否认:“我没有,浔姐,你别乱说。”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盛明谦拎了不少东西进来。

李浔想调侃的话又咽了回去,看了眼盛明谦,给他让了个地儿:“盛导,速度够快啊。”

盛明谦先看了眼病床上的叶涞,才对李浔说:“麻烦了。”

“我是叶涞姐姐,盛导您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麻烦’二字的?”李浔抱着胳膊问他。

盛明谦刚想开口,叶涞先他一步,哑声说:“浔姐,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得,我不问了,你们的事儿,自己掰扯。”李浔没给叶涞倒水,指挥盛明谦给叶涞倒,“检查结果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个工作要去谈,盛导你照顾好叶涞。”

盛明谦点点头:“我会。”

李浔跟叶涞挥了挥手就走了,一直等到听不见李浔的高跟鞋声音了,叶涞才回神。

盛明谦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给叶涞倒了杯水:“水有点烫,先冷一冷,有没有不舒服的?”

“没有。”

叶涞眼睛一直在盛明谦身上,上一次看他,还是张一浩给他转发的一张照片,是从电影宣传通稿里截出来的。

盛明谦好像比那个时候还憔悴了,眼底青色一片,头发也有点乱,下巴上长了胡子。

叶涞眼睛一动,视线落在盛明谦挽起的袖口上,左手手臂露在外面,手臂上印着一个深深的牙印,四周红肿,有血浸出来,看得叶涞触目惊心,牙根发酸。

不是梦,是他咬的。

水温合适了,盛明谦把水杯端给叶涞:“喝点水。”

叶涞坐起来,舔了舔开裂的嘴角,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盛明谦让叶涞先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不是要跑宣传吗?”

“林翰替我去了。”

下一个城市的宣传活动,盛明谦让林翰代替他出席,为了弥补,又邀请了两个圈儿内咖位并不小的好友作为嘉宾助阵。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盛明谦边拆早餐边说:“还有个x光片结果在等,待会儿看看,其他的检查已经做过了,除了有些低血糖,都很好,不用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问题。”

叶涞并不想把自己的这一面在盛明谦面前暴露,那些年的痛症发作,他都尽量避开盛明谦。

上一次在盛明谦面前的发作,盛明谦还以为他是在演戏。

半小时之后,全身X光片检查报告单已经出来了,一切正常。

医生建议叶涞可以去心理科看看,烧已经退了,身体器官一切正常,不需要再做其他处理,随时都可以出院。

叶涞还是很抗拒:“我不想去。”

盛明谦没勉强:“不想去,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说这个问题。”

酒店里,叶涞坐在床沿边,举着自己那张全身x光片,对着头顶的灯光看。

青黑色的底片上,印着他身体里发白的骨骼。

“真丑……”叶涞盯着光片说。

“不丑。”

“丑,很丑,”叶涞的声音像是被那白骨啃咬过一样,“很丑,皮肉腐败之后只剩一具枯骨,看似坚硬,其实像灰一样,一捏就碎了,一吹就能散。”

盛明谦听得心里一紧,走过去,蹲在床边,抽走叶涞手里的光片,塞进一旁的光片袋里收好,不让他继续再看。

叶涞下巴绷着,没说什么。

盛明谦眼底的纹路深了深,仰起头抬起手,食指指尖在叶涞额头上点了下,指尖从他额头往下滑,每到一处都要说一句:“不丑,一点儿都不丑。”

“光洁的额头,水盈盈的桃花眼,鼻梁高挺,皮肤白透,像没化开的初雪。”盛明谦动作很慢,声音虔诚,像是在抚摸最珍贵的宝贝,动作不敢太重。

从医院回来,叶涞又洗了个澡,只穿了一件睡袍,睡袍前襟被盛明谦食指勾开,指尖滑到叶涞锁骨上停住,又到胸口,腰侧,大腿。

叶涞想躲,最后还是没动,呆呆地坐在那,手指用力抓着床单。

“精致的锁骨,薄薄的肌肉,修长匀称的腿……”

“我讨厌我的身体。”叶涞一直低垂着脖子,看着盛明谦的手指在他身体上滑过,像落在身体上的羽毛。

“你的身体,让人着迷。”

盛明谦的话直白,却不带一丝情欲,他只是想让叶涞看看,他的身体有多美。

叶涞听得心颤,盛明谦的食指最后停在叶涞脚背上的疤痕上,一下下摩挲着:“不丑,一点儿都不丑,只有最坚硬最漂亮的骨骼,才能撑起这么漂亮的身体。”

第63章 我不给你看

空调往外吹着暖风,但叶涞的身体还是很凉,倒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紧张,所以身体一直紧绷着。

盛明谦第一次用这样直接又直白的词语说他的身体。

迷恋。

这样的词语对于叶涞来说并不陌生,跟盛明谦结婚的那几年,他沉迷跟盛明谦的性事,他也知道,那叫迷恋。

盛明谦的身体有种魔力,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叶涞总有种感觉,盛明谦身体上的温度有着固定朝向,每次贴近他,一点点侵入他身体里的温度,能压制住他身体里的痛症因子。

那是会让他上瘾的身体。

但“迷恋”这样的词,叶涞从不会放在自己身上,好像自己与之绝缘。

每次照镜子,镜子里他的身体总是灰蒙蒙的,像是披了一层雾,叶涞甚至不愿多看。

之前一次拍摄广告,品牌方曾要求他拍半裸写真,也被他拒绝了。

现在相反,盛明谦说迷恋他的身体,说他的身体很漂亮。

叶涞用了一点儿时间才慢慢消化这些套在他身上的“漂亮”,被盛明谦握着的脚心在发热,房间里的时间也变得暖烘烘的,膨胀之后开始变慢,一分一秒的转动都被那些热意抻开又放大。

盛明谦一直把叶涞脚捂热了才松开,又把叶涞身上的浴袍重新穿好,一边给他系浴袍带子一边问:“酒店住着不舒服,跟我回去吗?”

叶涞感受着,盛明谦身上的热意涌进他身体里后的流淌轨迹,但还是摇摇头,他以前是迷恋,现在更多的是迷茫。

“不了,我住酒店。”他说。

“好,不想去就不去,你想住酒店,我在这边陪你。”

“我自己可以。”

“我怕你还会疼。”

“应该……不会了,我现在很好,我能感觉到,不好的时候也能感觉到。”

“可是,傅翔之前跟着你。”盛明谦抽了张椅子,坐在叶涞对面。

这话是李浔今早在病房里跟盛明谦说的,李浔也只说了这一句,别的没多说,算是提醒他。

叶涞知道这事儿盛明谦早晚都会知道,垂在床边的脚尖擦过毛茸茸的地毯,刚刚才变暖的身体又是一冷。

他在心里捋了捋,突然说:“明谦,对不起。”

盛明谦不解,抬手在叶涞耳垂上摸了下:“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叶涞低着头,看着脚底印着雪花形状的地毯说:“那年冬天大雪,你出了车祸,是因为傅翔发现了我藏起来的那张报纸,他找了你一段时间,路上的人是傅翔,那场车祸,是我带给你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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