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57)

作者:久陆

在宁远的访谈里,他还在用力演戏,说了几句他跟盛明谦这五年的关系跟离婚的原因。

因戏生情,结婚五年,感情不合所以选择分开,和平分手,祝福你我,以后他们还是朋友。

没一句是实话。

不是因戏生情,是他威胁的,不是结婚,是协议结婚,感情不合倒是真的,但不是主要原因,和平分手?显然并不和平,以后还能做朋友吗?怎么做呢?他们又是站在什么方向跟位置上的朋友?

十年时间,原本已经注定了的平静无波的结局,现在又被他搅成一池浑水,自曝离婚,成了全网黑,丑陋不堪。

谈何朋友?

想到这些,刚刚头发上的牛奶流淌过的痕迹,像被刀尖划过,所到之处的皮肤无一幸免,皮开肉绽。

感觉到盛明谦视线压下来的重量,绽开的皮肉开始隐隐作痛。

撞他的那人,很明显是故意的。

这可能就是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出现的反噬结果吧。

以前惦记了那么多年,偏偏要靠近了尝一尝,以为时间能把一切幻化成糖,最后发现,从里到外都是苦的,叶涞勉强吞下那些苦涩,但苦涩的余味却可以持续那么久。

“你是来找我的吧?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说离婚事儿啊?”叶涞声音小小的,得认真听才能听见。

盛明谦站在他身后,眼底是叶涞湿湿的发丝,还有他颈后的白色奶渍。

没等盛明谦问,叶涞自问自答:“离都离了,我当然得抓住点儿什么才行,这个方式提高热度最快了,后面我肯定能接不少戏,当然了,前提是盛导不会彻底封杀我。”

叶涞苦笑说完,本以为盛明谦会问他什么,但盛明谦什么都没问,看看床头桌上的医疗器械,换了话题:“院长的病,多久了?”

叶涞刚刚鼓起来的那口气,一下子又被扎漏了,只剩一层软趴趴的皮,包裹着干瘪下去的内核。

“有几个月了。”他说。

“怎么不说?”

叶涞仰头,喉结随着眨眼的动作滚动了一下:“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第43章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叶涞?

叶涞的那句话笼起一层浓浓雾气,掀不开也吹不散,密不透风地包着他,缩在雾气里的叶涞好像变小了,双肩塌陷,坐在床边的后背佝偻着,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抬头眼巴巴望他的这一眼,让盛明谦想到了一年生草本植物,就快到了凋零的季节。

是无奈,无助,失望,无能为力的虚弱,也是妥协。

可是,他到底又是在妥协什么呢?

盛明谦从没见过这个模样的叶涞,结婚这五年,他们压在协议的外壳下,头两年叶涞对他更多的是隐忍,还有言听计从。

结婚头两年的叶涞,跟在当年《生剥》试镜酒店走廊上从身后喊住他,请求他再给他一次试镜机会的叶涞,跟刚进剧组里那个努力张扬,开朗又无所顾忌的叶涞判若两人。

他没去探究过那份变化的原因,又或是,那些都仅仅是叶涞的伪装而已。

而这两年,叶涞面对他时不时的冷言冷语,不是插科打诨撒娇耍赖迈过去,就是用同样的方式反击回来,后者少,不软不硬求饶的时候更多。

他们的关系从床上开始,见了面除了做就是做,偏偏叶涞长了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多看一眼就容易让人陷在那双满是吸力的漩涡里,而叶涞在床上说的话更是三分真三分假,混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盛明谦总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看不透叶涞,以前看不透,现在依旧看不透。

隐忍的,张扬的,阴郁的,攻击的,伪装的……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叶涞?

有时候盛明谦又觉得,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这种拉扯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时不时就抽他一下,像有一根线在摆弄着他,左一下右一下……

叶涞重新坐好,给院长掖了掖被角,同时收回了视线,不再看盛明谦。

盛明谦无声吐了口气,收回跑远的思绪,掏出烟盒出了病房,走到吸烟区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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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癌细胞扩散转移,现在又出现了一些并发症,胸腔积液导致腹部水肿,呼吸困难,院长一会儿是清醒的,一会儿又糊涂。

第二天早上,医生查过房就给院长上了呼吸机,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但还阴着。

叶涞在病房里陪护,顾不上盛明谦,昨晚他趴在病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了开门声跟盛明谦靠近的脚步声,几分钟后脚步声又出了病房。

叶涞以为盛明谦已经走了,送医生出病房门的时候一推门,就看到了盛明谦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握着手机在打电话。

“涞哥哥手机关机了,对,他在照顾院长妈妈。”

“嗯,院长妈妈没事,医生在给她治疗,好了之后就能回去了。”

“可能要过段时间。”

“小鱼乖,要听话,好好去学校上课。”

盛明谦几句话,叶涞已经猜出来了,那头跟他打电话的人是小鱼,他不知道小鱼跟盛明谦是怎么联系上的,现在听起来,他们好像很熟?

叶涞突然想起协议到期那天晚上,小鱼问他是不是去见长腿叔叔,还有,他那晚前脚刚去参加完相亲饭局,一出来就碰到了盛明谦。

叶涞想不通盛明谦是怎么跟小鱼联系上的,小鱼的电话手表是半年前他买的,号码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

一直等盛明谦挂了电话叶涞才走过去,语气不太好:“你刚刚在跟小鱼打电话?你怎么会有小鱼电话?”

盛明谦刚挂掉小鱼电话又有陌生来电,根本不用多想,知道又是想来问他跟叶涞离婚的人,他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实话实说。

“前段时间开车路过小鱼学校,正好碰到他放学,带他去游乐场玩了一次。”

“就一次?”

“后来还带他吃了两次饭。”

叶涞越听越气,小鱼晚上放学都是自己回去,他以前一直给孩子们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跟陌生人走。

小鱼的安全意识竟然这么差,虽然他带盛明谦回去过,但说起来也不过只有那一面,盛明谦一说去游乐场,他就跟着人走了。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容易轻信带着笑意的陌生人,才会被那个人盯上的吧,最后选中了,早就过了最佳收养年龄的他,是他自己给自己以后的劫难埋下了地雷。

叶涞想,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下小鱼那小子才行,得让他长长记性。

虽说他了解盛明谦的为人,但以后哪天要是真碰到坏人,后果不堪设想,小鱼是大孩子,更要给其他孩子做好榜样才行。

否则以后真出了事,只有哭的份儿。

“盛明谦,你总找小鱼,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相比于叶涞的气急败坏,盛明谦则是一脸平静,没准备继续,话锋一转,“院长怎么样了?醒了吗?”

一说到院长,叶涞没精力跟盛明谦再掰扯别的:“只醒了几分钟,又昏睡过去了。”

“这家医院的肿瘤科主任我认识,刚刚我已经约过了,下午能过来给院长会诊,再检查看看,或许还有希望。”

因为小鱼冒出来的气,盛明谦一开口又泄了个干净,虽然他知道院长的病情已经没有办法了,但还是不想放弃。

“谢谢……”

孙阿姨上午来医院给院长送生活用品跟换洗衣物,又给他们带了早饭,她不能离开孤儿院太久,送下东西就要走。

盛明谦也接到了林瀚的电话,新电影的宣传活动上午十一点开始,导演跟主创演员都要参加,他得过去准备。

活动地点跟孤儿院同向,他说顺路开车先送孙阿姨回去。

“有事给我打电话,”盛明谦走之前跟叶涞说,又想起叶涞已经把他手机拉黑了,“我的手机号,你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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