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澜(29)

作者:一把锈

直到后来那烟燃尽了,周琦澜也没有再抽一口。

海边落日余晖,晚霞渐染,房内逐渐安静下来,没了动静,周琦澜这才起身开门。

周乐湛虚脱地倒在地上,全身被冷汗浸透,发冷似的蜷缩一团。

周琦澜端了盆热水,拧了把热毛巾帮他擦汗。周琦澜解开绳子,又帮他换了身干净衣服。

昨晚留的饭他没有吃,周琦澜饿极了,吃了两碗冷饭。有了食物垫底,胃不那么痛了,然后才用那个小功率的电煮锅热了热饭菜,问周乐湛:“你吃吗?”

周乐湛扬手打翻了碗,他又开始说那些难听的话来羞辱周琦澜。

周琦澜鞋面上溅上了米粥,他盯着地上打碎的碗,低垂眉眼,听周乐湛骂他女表/子。

后来周乐湛说了什么,周琦澜迟疑地抬头看向他,问:“你说真的?”

美沙酮原本不贵,只是生意重利,周琦澜每买一次,这美沙酮坐地起价,价钱便涨一次。

周琦澜卸货结的工钱都用来买美沙酮了,可即便如此也供不上周乐湛所需。他疼,毒品侵蚀人的心智,他把自身的痛强加在周琦澜身上,他羞辱他,他没有了吗啡又没了美沙酮,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周琦澜哭红的双眼。

他的话化作利剑狠狠插进周琦澜心口。

没有美沙酮可用,他口不择言,他让周琦澜去卖,他骂他是女表/子,反正都让程九碰过了。

他说:“是。”

周琦澜点点头,笑了一下:“好啊。”

那天,周琦澜回来又出去了,他回来的很晚,把三盒美沙酮放在桌子上。

周乐湛像是感知到什么,箭步冲上前一把撕开周琦澜的衣服,周琦澜嘴角破了道口子,本不该出现的暧昧痕迹却遍布上身,周乐湛疯了一样地将屋里的东西乱砸一通,“你让别人碰你了!你居然让别人碰你了!”

“你介意是不是?”周琦澜看他发疯,“其实没有区别,一个还是两个,都没有区别。程九还是程十,有区别吗?一个还是两个有区别吗?其实你就是介意了,是不是?”

周乐湛掐他脖子重重地撞在墙上:“周琦澜,你一直都想跑,所以你早就这么想了吧?”

周乐湛脖颈青筋暴起,怒吼道:“你跑啊!跑啊!”

他们互相折磨又互相伤害,原来他所做一切,周乐湛就是这样想他的。

第34章

沿海一带气候潮湿,衣服晒了三天仍是带着一股子潮气。

夜半,周琦澜躺在木板床上,天气阴潮,左手之前骨折的手臂一阵阵发疼,疼得他难以入睡。

从骨头缝里传来的疼时刻提醒着他,折磨着他,他疼得睡不着,紧紧压着胳膊,以此抵消那漫长密集的疼。他睡不着,望着窗外的皎洁月光醒至天明,天不亮就从床上起来了。

凌晨的天还黑着,沉睡的码头早早醒了,忙碌非常。周琦澜和一帮工友上船卸货,指尖水泡和肩头破皮的伤口尚未长好,周琦澜搬运重活,脚下踉跄险些跌下船。周琦澜托住鱼箱没让它落地,他跪在原地喘了好一会儿,深吸口气,死死咬牙扛着一二百斤的箱子站起来。

来回上船搬卸七八十趟,周琦澜卸了一天的货,休息吃饭时和工友挤在仓库,盒饭已经凉了,米饭硬的像在嚼蜡。周琦澜腿疼,仓库没有座椅,捧着冷透的盒饭直接坐在地上。周琦澜饿了一天,连着三顿没吃,冷硬米饭掺着油腻荤菜,周琦澜吃完后胃里作疼,疼得全身发冷汗。

他坐在角落,一帮工友正在聊天,散烟时也分了一根给他。

烟是大前门,很便宜,三块钱一包。

周琦澜凑近火机,点了火,猛吸了一口。他以前不会抽烟,但他现在却学会了抽烟,抽得多了也不会再那么容易被呛到。

他疼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忍。

码头没有小商铺,只有身前扛一块四方木板,上面铺满香烟,沿着码头一路叫卖的。

周琦澜买了一包黄山,十四块,还买了一个火机。

他躲在厕所里抽烟,点烟的手都在抖。他咬着烟嘴,不敢出声,扶着墙小解。

周琦澜尽量每天让自己多喝水,但有时忙起来会忘记,也没有时间喝。

尿出来的血是深粉色的,他疼,不敢尿,移开环,一点点往出挤,前后用了三四分钟才尿尽。

他提上裤子,在洗手池前站了好半晌,后背冷汗,直到烟烧尽了,他才推门出去。

周琦澜沿海边一路走回去。他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站了好一会儿,才掏出钥匙打开门锁。锁开了,门从里面推开,周乐湛一把将他拽进来压在墙上。

周乐湛撕开他衣服,咬他前面的环。周琦澜吃痛,下意识地弓腰躲了一下。

周乐湛察觉到了,恶狠狠道:“你躲我?”

周乐湛蹙眉,贴着他脖颈嗅了嗅,“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周琦澜看着他,“没有人,只有我自己。”

周乐湛不信,“只有你自己?你觉得我会信吗?只有你自己那为什么你身上会有烟味儿?”

周琦澜站在那里,“我自己抽的。”

“你根本就不抽烟。”周乐湛将他狠掷墙上,“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到底和谁在一起!说!”

周琦澜后背重重地磕了一下,仍是看着周乐湛,“我说了,没有人,只有我自己,是我自己要抽的。”

周乐湛怒道:“你还想骗我,你根本就不抽烟!”

周琦澜面对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不信。既然不信,周琦澜再辩驳也是无用。

周乐湛不信,于是又开始口不择言骂一些难听的话。

周琦澜没有解释,这两天他学会了煮菠菜虾仁粥,守在电锅前搅动米粥。

周乐湛每每发作时,什么话都骂得出。

程九是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刺。

周琦澜垂下眉眼,只是听。面上无波无澜,其实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有多疼。

周琦澜摸了摸心口,看了眼掌心。人体真的很奇妙,明明疼得下一刻仿佛马上就要死去,摊开掌心,却是没有血的。

周乐湛却拿它来伤害周琦澜。他骂了多久,周琦澜就听了多久。

不会有人知道周琦澜听到这些话有多疼。

他让他滚,他问他是不是喜欢,他和程九当着他的面做,周琦澜硬了,他不知道他吃了药,他借此讥讽他是不是很享受,他骂他下/贱,他质问还有谁碰了他。

周乐湛砸烂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包括那碗周琦澜特意为他煲的粥。

等他终于闹够了,安静下来,夜里睡着了,周琦澜拾起地上的碎片,拿湿布擦干净洒落满地的粥。

周琦澜坐在床边,指尖隔着距离,描绘周乐湛细致的眉眼,自语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也好疼,你都不知道,还要这样欺负我。”

“你以前最疼我了。”

“你让我滚,骂了我,事后自己又后悔。”

既然程九没死,那找到周乐湛是迟早的事,周琦澜没有多少时间,他要在程九找来这里前尽快见郑墨。

“我很快就要走了,你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

“不过我不后悔,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后悔,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周乐湛,唯一一个周乐湛。”

“如果以后你回想起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后悔,不要自责。”

“你要等我回来。”

第35章

三天后,周琦澜在二爷的安排下见到了郑墨。

周乐湛涉黑,既然多年来能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一手遮天平安无事,这里面肯定是有门路的。

郑墨就是他的人,这几年一直帮他做事。

程九曾说过他不杀周乐湛,他确实没杀他,他是想把他送进监狱。

周乐湛势力再大,终是大不过法。他这几年犯下的事,虽说做得干净,但多少都会留下些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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