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澜(26)

作者:一把锈

吸毒分多种,静脉注射阿片类毒品的危害最大。周乐湛后背开始冒冷汗,畏寒似的发抖,血压升高心率加快,出现第一次的戒断反应。

周琦澜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无经验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抱紧周乐湛,试图让他缓和一些,“忍一忍,忍一忍就好。”

戒毒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忍一忍就好,不知道是安慰周乐湛还是安慰自己。

周乐湛牙齿打颤,“针呢?”

周琦澜说:“没有了。”

吸毒会产生精神兴奋性增高,全身震颤,上下牙磕碰发出“咯哒咯哒”异常刺耳的磨音,身上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你有,快给我。”

周琦澜脱了外套搭在他身上:“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额头冷汗流进了眼睛里,周乐湛抓着他手,愠怒道:“给我!”

周琦澜安抚他:“哥,我们……”

周乐湛突然一把抓起周琦澜的头发朝窗户上撞去。窗户是老式玻璃,脆且尖锐,“咣”一声玻璃应声而碎,顷刻间周琦澜从耳后延至脖子划了一道极长的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吸毒的人一旦失去毒品,发作时丧心病狂且力气之大,周琦澜不给,周乐湛不管不顾地抓着他脑袋朝玻璃上撞,怒吼道:“给我!给我!我叫你给我!”

第29章

周琦澜被周乐湛狠狠拖拽摔倒在地,眼前一片眩晕,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坐起来。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周乐湛刚才跑出去了。

周琦澜出现短暂的视物不清,看东西像蒙了层黑色的雾,他揉了揉昏涨的脑袋,扶墙站起身,待视线适应后,周琦澜脚步虚浮地出门去找周乐湛。

这一带有很多瘾君子,周乐湛从一流浪汉那里抢了毒品,他刚吸食过,神情餍足双眼迷离地靠在墙角,脚边遗落用过的锡纸粉末。

周琦澜把他领回家。

周乐湛毒瘾暂时得到了缓解,他看到周琦澜脖子上的伤,万分悔恨,“疼吗?”

周琦澜躲了一下,没让他碰伤口,“不疼。”

周乐湛痛苦道:“对不起,小琦,对不起……”

这大概是吸毒的人共有的特性,他们的行为特点是围绕毒品转,甚至因吸毒丧失人性。清醒时后悔当初做出的偏激行为,发作时六亲不认,为了得到毒品什么都做得出来。

毒瘾发作时,他身不由已伤了周琦澜,他知道控制不住那时候的自己。周琦澜还没有摸清他发作的时间和规律,趁下次发作前,中间几个小时难得的清醒,两人一起先后加固了门窗,从别处找了几根长绳,将周乐湛双手双脚捆做一处,分别打上死结。

周琦澜耳后的伤一路划过脖颈至锁骨的位置,白衣服领口散落零星血渍,就像开在冬日冷冽寒风中的梅花。这附近买不到什么药,只能买到一些碘伏,周琦澜随意擦干耳边的血,并不太在意。他揭开周乐湛身上的衣服,拿了两根棉签,蘸湿碘伏,手法轻柔地帮他涂抹伤口。

周乐湛手臂密密麻麻的针眼,吸毒的人伤口溃烂,很长时间都不好。之前枪伤缝合的伤口生了疮,一直未见痊愈;他被吊地下室时,程九抽打的鞭伤已经半月有余,反复流血生脓,也始终不好。皮肉溃破,一旦吗啡的镇痛药效失效后,浑身便会疼痛难忍,犹如将他架于绞刑架上,受千刀凌迟。

周琦澜低垂着脑袋,眼皮半阖,十分细致耐心,怕弄疼周乐湛,蘸湿碘伏的棉签一点点地帮他清洗伤口。

日暮西下,到了傍晚,周乐湛再次有毒瘾发作的迹象,周琦澜试图找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这里买不到别的药,等我明天去镇上看看。”

伤口腐肉不宜长时间放置不管,不利于愈合。不过毒难戒,伤口永远都不会好。

周乐湛发抖抽搐,但人还是清醒的,轻声回应道:“嗯。”

周琦澜一边清洗伤口一边与周乐湛搭话,“有什么想吃的吗?不知道镇上有没有,不过你可以想想看,明天去的时候一起带回来。”

上方没有人回答,周琦澜抬头看了周乐湛一眼,“哥?”

阿片类药物的成瘾性比周琦澜知道的要严重得多。周乐湛开始大量出汗,逐渐心率加快,惊恐不安地全身震颤。周琦澜和他说话,他意识模糊,没有即刻应答。

许久后,周乐湛呼吸急促,喑哑低沉道:“……小琦。”

周琦澜擦拭伤口的动作顿了顿,“嗯?”

“这个,这个绳子,”周乐湛明显在忍,强装镇定道,“这个绳子捆得有点紧,哥很,很难受,你帮我解开好吗?”

周琦澜拿走棉签,沉默片刻后,缓声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周乐湛明显怒了,但手脚被捆,显然不能做什么,他喘着粗气呼吸沉重道:“还好,还好……你先帮我解开,哥不做什么,就是绑得太紧了,伤口疼。”

周琦澜不为所动,“不行。”

周乐湛出现吸毒中期的一些反应,瞳孔散大,不自觉地流泪,“哥,哥身上疼,真的疼,给哥一只吗啡好吗?一只,一只就可以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没有多少,打完这一只哥就戒,一定戒好吗?”

周琦澜不知道毒瘾发作是什么感觉,但肯定是不好受的,周乐湛一直发抖,可能是冷的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周琦澜把被子裹在他身上,“周乐湛,忍过一次就好了。”

见这招没用,周乐湛又谎话胡诌道:“嗯,嗯,不给就不给吧,哥不要了,哥听你的。那你先、先放开我好吗?我都答应你不要了,我、我不做什么,你放开我,我不跑,哪也不去,也不会再打你,你信哥,你先、先给哥解开。”

吸毒之人这时所说的话自然是不能信的,瘾发作时,什么都说的出来。周琦澜还是没有给他解开。

周乐湛见他根本不心软,于是破口大骂道:“婊子!”

周琦澜眼瞳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疑惑、不解、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周乐湛,后者用最不堪的污言秽语羞辱他。

“婊子!”他说,“你都被程九操烂了吧?”

周乐湛神情阴翳,口无遮拦道:“我说程九怎么没有伤你呢?你一只下贱的母狗想也知道,敞开腿求他操你,早就被玩烂了吧?”

“一个被我玩过的婊子,他倒是不嫌弃。”周乐湛用最伤人的利剑刺伤他,冷笑道,“也对,程九也只配捡我穿过的烂鞋。”

周琦澜敛了敛神,心口钝痛。他该知道周乐湛言不由衷,完全是被毒品控制,可还是难免会难过。最亲的人,总是伤人最深的,他死死捂着心绞的胸口,痛得一时难以喘息。

第30章

他知道什么话最能伤他。

他将痛苦归咎于周琦澜不给他吗啡,他用最难听的话羞辱他。周乐湛痛苦痉挛地全身哆嗦,他太痛了,仿佛有千万只咬虫正在他身体里肆意地爬动,清晰地感知它们正沿着脉络啃咬,周乐湛痛得打滚一头砸向墙面,周琦澜拦在他面前一把抱住他,安抚道:“很疼是不是?”

周琦澜轻轻抚拍后背,“我知道你很疼,但这吗啡迟早要戒,我知道这过程会让你觉得不好受,周乐湛,有我陪着你,相信我,熬过这一次就好了。”

周乐湛痛苦地抽搐道:“滚!”

二人躺在光秃的硬板床上,周琦澜望着头顶明晃的吊灯,“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周乐湛整个人不停地颤栗,周琦澜抱着他,笑了一下,说:“这里没怎么变,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也是,其实算算,我们离开也没有几年。六年?还是七年?”

从前三不管的地方还是老样子。

“还记得以前住这儿的时候,你只顾着打拳赚钱,每天早出晚归,总见不到你人,其实每次你去地下打拳我都很担心你,赢也担心,输了我更担心。”周琦澜和他讲以前的事,“你那时候每天带一身伤回来,旧伤未好又舔新伤,我给你擦跌打酒,你要我长大别学你,好好读书。你从不让我因为钱的事操心,你说你会想办法。我知道,只要是关于我的事,周乐湛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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