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咸鱼德妃小食堂(68)
这次也是一样,若是他不去弄明白这是什么,他可以预见自己后半生都会沉浸在未知的恐惧中。
想及此处,张怀深深吐出一口气,强制将自己的脚钉在地上,去强迫自己看清这些小东西是什么。
当理智回笼,他甚至开始观察起这些小东西的区别来。有身子透明,像鼠妇一般有许多脚爪的;有像钩子一半弹跳着前进的,还有更加微小的,像米粒一般聚集着,却是实实在在活着的。
“这……这是……”张怀的声音颤抖着,有些语无伦次。
“张怀,你读过逍遥游吗?”淑岚问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的那个。”
“读过。”张怀猛地被提问,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了,“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他接了一句,不知淑岚为何要说起这个。
“鹏鸟怒而飞,翅膀如垂天之云,你觉得这样的生物,是否能看我们?”淑岚问道。
“鲲鹏之语,恐怕是古人杜撰。但若是真有如此庞然大物翱翔天际,自然是看不见我们的。”张怀想了想,回答道。他虽然没飞上过天际,但只站在城楼上遥望远处,便觉人如芥子,细微不可见了。
下一瞬,他终于明白了淑岚的意思。
“对于它们来说,我们便是鲲鹏。”淑岚笑笑。“显微镜也不过是工具,凡人之力所制,自然不会让人看见鬼神。你所看见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于世间,只因太过细微而从未被人所知罢了。”
张怀不由得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了。
他终究没有被恐惧打倒,而似乎是作为勇气的奖励一般,他似乎看见天机之门在自己面前打开了一道缝隙,其间透出一缕微光,让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探索这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他曾自恃饱读医书,以为自己后半生的努力不过是前人已经修筑好的宫殿上加以细小的修改罢了,没想到就连一滴水中,也有一个未曾被发掘的大千世界。
“‘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原来是这个意思。”张怀甚至没有察觉两道泪水从眼中流下划过面庞。他猛地跪倒在地,对淑岚深深叩首,“谢贵人点拨,不知微臣可否将这显微镜带回太医院,以供研究使用?”
他虽然极度兴奋到浑身颤抖,但仅剩的一丝理智还是告诉他,这东西是乌雅贵人要制的,自己想用只能借用。
“制此物出来,就是让你用于医学,有益于民。”淑岚倒是大方,挥挥手让青雀把那显微镜重新包起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微臣定然肝脑涂地,不辱使命。”张怀深深叩首,如接过圣物一般从青雀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显微镜。
自从张怀抱着那无比珍贵的显微镜回了太医院,淑岚便好几日没听到他的消息,青雀不断来回传话,说张院使每日将自己关在小屋里,废寝忘食地鼓捣那显微镜,从不叫人打扰,还做了许多怪事,诸如去寻找受了外伤的宫人,收集他们伤口附近的脓液;还将好好的食物放着不吃,硬是放得腐败酸了,才一会儿便取一点溶于水中,再放在镜下细看。
太医院其他太医疑心他得了癔病后,恐怕有神智不清的症状,因此才做出这些反常举动来。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唯有流言的中心张怀不为所动,全当不存在,他现在如痴如醉地看着显微镜中的世界,一边不停记录,恨不得一日有四十八个时辰。
“小主,这流言太过,都说张院使被迷了心智,因此行为怪异,恐怕不能行统领太医院之职责……更有甚者,传他是行魇咒之事,才神神密密地躲起来不让人看。”来传话的青雀颇有些忧心。张怀如何还是其次,若是牵连了贵人,也被诬陷可怎么好?这显微镜可是贵人下旨制作的。
淑岚轻轻摇摇头,以她对张怀的了解,他定然是不肯止步于观测这一步的,定要研究得深一些,才肯将自己的理论公诸于世,便对青雀道:“不急,且等一等吧。你去造办处,再吩咐制镜师傅照着这个形制再做两台显微镜来。”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细菌
关于张怀的议论越来越多, 不过大多都是在宫人之间悄悄流传,尽管宫中最忌讳鬼神魇咒一类的议论, 但越是禁忌, 人们就越忍不住去讨论它。
传来传去,这话还是传到了玄烨的耳朵里。
“今日怎么是你来顶班,张怀呢?”玄烨揉了揉眉心, 今日给玄烨诊脉的是太医院的马院判,他显然是因为第一次面圣,神色颇为紧张, 连把脉的手指都似筛糠似的抖个没完。
玄烨这几日处理完奏折,总要关起门来细细赏玩那显微镜, 却在拧旋钮时拧得过头,不小心将物镜磕在了载物台上, 将那物镜磕碎了一角。
他颇有些懊恼, 之后任凭他再怎么调整,那目镜中都不再有清晰的影像出现了, 只有一些闪烁而模糊的光斑。
玄烨心想借着下次诊平安脉时问问张怀, 可还有别的替换的镜片没有, 不想来的却是个生面孔,让他颇为不悦。
那马院判显然是听出了皇上语气中的不悦,急急撩了袍子跪下,颤颤地回道:“张院使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像平安脉这样的日常琐事, 只叫微臣来就是了。”
他这话自然是添油加醋,张怀醉心研究, 几乎到了不分昼夜, 不思饮食的地步, 自然繁琐的日程安排只过耳不过心。为了防止忘记时间耽误了大事,他便吩咐手下的马院判按照日程档上的日子提醒他出诊。
可惜所托非人,马院判对张怀面圣过一次就受到赏识后一步登天的传说颇有些耳闻,自然是跃跃欲试地想效仿,将张怀也从太医院之首的位置上挤下来。
而这日张怀又跑去御膳房端了些酒、奶一类的东西,又钻进他的独间里不知道鼓捣些什么了,马院判心中暗叹简直是天赐良机,待到诊平安脉的时间,他便悄不作声地抱起药箱,自己来了养心殿,虽然有些做贼心虚的紧张,但诊脉过程倒也顺,让他松了口气。
玄烨听了他的话自然是皱眉,心中却知道张怀是个谨慎的,便耐着心思开口问:“哦?他可说了是什么要紧的事没有?可是荣嫔与阿哥的事要照管?”
若是如此,他倒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自己亲自吩咐他先紧着照顾荣嫔的月子。
“回禀皇上,张院使去荣嫔处也不过是三日去一次,每次只去半个时辰。”马院判来之前早就打好了腹稿,背得流利。“张院使每次关起门来,从不允人随便进去,每日神秘至极,有几次微臣瞥见,他拿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放在一个形状奇怪的器物下观瞧……实在是……可疑。”
他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像个担忧关心同僚之人,而非背后告密的小人,这也是他反复斟酌过的。
“哦?为何会觉得可疑呢?”玄烨问道。
马院判低着头,看不见玄烨的神色,也听不出玄烨话里的情绪,便试探着说出自己准备好的结论:“微臣颇为担心,张院使行差踏错,走了邪路,恐怕每日是在研究些……魇咒之事。”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光微臣如此认为,太医院上下众人都为张院使的怪异言行而惶惑不已……”
看,皇上,不是我告密,而是大家都这么认为,我只是忠心直谏,把大家忌讳的窗户纸捅破罢了!
马院判叩首,将头埋得更深,试图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之心。
本以为会听见宝座之上的皇上会命令左右严查,再不济也是把张怀叫来痛斥一番,不想片刻的安静后,却听见皇上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连一旁侍立的梁九功也很捧场地跟着笑。
马院判惶惶抬头,眼睛在皇上和梁九功身上不停地转来转去,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引发皇上如此大笑。
“他说什么?魇咒?”玄烨似乎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将手边的一块锦布拿下,露出下面的那架显微镜。“你说的那形状奇怪的器物,可是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