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65)
诺布点头应下,抬起手背蹭了蹭眼睛,哽咽道:“谢、谢谢顾教授。”
不仅诺布,看到这一幕,俞锐也不免有些动容。
顾翌安这人,看似性格温和,眉眼间总挂着浅淡笑意,但私底下相处起来,他给大部分人的感觉,仍是清冷淡漠,透着距离感的。
他会让人不自觉去仰望,可同时也会让对方清醒地认识到,你永远也无法真正地靠近他。
哪怕是身边要好的几个人,时常也会觉得,极少有人能够真正走进顾翌安的世界,更极少有人能住进他的心里。
然而,工作上他又完全相反,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释放出一股和煦亲切的力量,让人不自觉放松,同时也让你看到他作为医者,谦逊善良又理性沉稳的那一面。
其他人都走以后,俞锐心中感慨却又无从言说,最终还是只叫了声:“翌哥。”
顾翌安看向他,问:“手术怎么样?”
俞锐说:“还可以,结束后刚查了核磁,只要能减少术后并发症,控制感染,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嗯。”看他一脸疲惫,顾翌安随即又问,“几点开始的手术,午饭吃过了吗?”
“还没——”俞锐也才反应过来,“你也没吃吧?要不你等我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其实飞机上都有飞机餐,顾翌安刚又被桑吉院长塞了好几块糕点,基本不饿。
但俞锐一直在手术,肚子里肯定空空如也,顾翌安便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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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时间还不到下午三点。
高海拔地区,云层虽然很厚,紫外线依然很强,甚至有些刺得睁不开眼。
俞锐带了一顶棒球帽,把自带的墨镜留给了顾翌安。
他俩这组合实在有点奇怪。
顾翌安穿着衬衣西裤,走路时,肩背挺拔如松,就算戴着墨镜,依旧能透过鼻梁和脸部轮廓,自动在脑子里描摹出那张硬朗帅气的脸。
但俞锐穿着又过于休闲,浅灰色T恤搭一条黑色休闲裤,鸭舌帽罩住小半张脸,乍一看更像是假期过来旅游的大学生。
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俩人风格截然不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地方在著名景点区,游客不少,甚至还有穿着藏服婚纱过来旅拍的情侣。
沿着台阶往下走,不足五百米就遇见好几组。
尽管帽檐挡光,但透过反光板折射过来的太阳光,依然刺痛了俞锐的眼睛。
他猛地一闭眼,胳膊下意识抬起来去挡。
“还是你用吧。”顾翌安将墨镜摘下递给他。
“嗯?”俞锐揉了揉眼睛睁开。
他本想说不用,但顾翌安轻抬下巴指向不远处,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行头,无奈道:“墨镜跟我这身衣服搭起来,好像很容易吓到小朋友。”
俞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某家小商店门口,有个黑乎乎的小孩正扒着门框,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略显害怕地看向他俩。
俞锐没忍住,顿时就笑了。
他又拧着脖子,上下打量了一眼顾翌安。
身高和气场摆在那里,如果眼睛被遮住的话,顾翌安气质里清冽温和的部分就会淡去很多,这样看来,倒的确容易吓到小朋友。
于是,俞锐抬手搓出个响指,接过墨镜戴起来。
他将头歪向顾翌安,勾了勾嘴角说:“其实你还好,我戴起来应该更吓人。”
“嗯?”顾翌安侧眸瞥他一眼。
“不信你看,”俞锐推了推墨镜,刚要转头,趴门上的小孩已经瞬间缩进屋子里,连人都不见了。
“....”俞锐耸耸肩道,“我就说吧,效果立竿见影....”
“.....你吓唬他干嘛。”
说是这么说,顾翌安却没忍住摇头失笑。
俞锐也跟着笑起来。
他摘掉墨镜,用食指勾住眼镜框轻转着:“我就算不戴这个,他也一样会怕我。”
顾翌安笑着没再说话。
小小的插曲,让俩人都轻松了许多,就这么悠悠地散着步,好像连骨头都被清凉的风给吹酥软了。
他们现在走的这段路没什么餐厅,都是些旅游纪念品商店,得去到商业街才能吃上东西。
台阶下去,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老街两边皆是独具藏区风情特色的传统店铺。
抬头望去,天与地之间横挂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经幡。
有风断断续续地吹着,经幡浮动飞扬,店铺门口挂着的铜铃摇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俞锐揣着裤兜,视线往远处看,隐约能看到群山峻岭,还有顶端被烈日照得发光的皑皑白雪。
很多年前,他俩也曾这样漫无目的地散步在街头。
景色没变,四周建筑甚至很多店铺名字都没变,就连身边的人也没变。
明明好像眨眼就能看到过去,谁曾想这一瞬之间,竟隔着十年。
俞锐收回目光,也归拢思绪,不再纵容自己胡思乱想。
“其实,我看过你写的那篇论文。”他抬手蹭了蹭鼻尖,终究还是选择跟顾翌安聊工作。
毕竟工作是现在唯一安全的话题。
顾翌安偏头看他:“嗯?”
俞锐说:“关于BAE的那篇,你治疗过1例4岁的患儿,而且救治很成功。”
顾翌安淡淡“嗯”了声:“也算运气吧,病人确诊比较早,抗炎和抗感染都做得比较及时,所以预后还算不错。”
拐过路口便是商业区,街上人也多了起来。
俞锐侧身绕过几位游客,又道:“其实,不管是用药还是诊断,国外始终走得稍前一点,尤其是基因检测方面,国内很多三四线城市,几乎没有这样的意识。”
地方医院发展起来总是缓慢的,医生们对新兴技术的接受和了解同样也相对滞后。
这一点,顾翌安自然也很清楚,但他们能做的始终是有限的:“慢慢来吧,意识培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知识普及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医学到底是实践性科学,太多未知和难题,需要一点点去攻克。
聊到这里,顾翌安伸手进西裤口袋里,再次掏出一页折叠起来的A4纸,递到俞锐跟前。
“这是什么?”俞锐停下脚步,拿到手里展开,“这些药是?”
“给你上次想入组的那位病人的。”顾翌安淡淡地说,“心脏衰竭的病人,终末期会经历漫长的痛苦,这些药能让他舒服一些。”
俞锐怔在原地,视线来回扫过纸业上顾翌安的字迹,半天才又叠起来:“谢谢。”
顾翌安侧头看他一眼,嘴巴抿了又抿,最后还是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对了,翌哥。”俞锐将处方单收好,“你是回北城,还是回军总院?什么时候走?”
“回军总院,实验室的报告出来后,明天还要跟军总院研究组一起开个会。”顾翌安说。
俞锐掏出手机,点开订票软件看了眼,机票已经没有了,最早的航班也得明天上午。
“几点开会?上午吗?”
“嗯。”
“可能赶不及了。”俞锐皱了皱眉,“要不你跟我一起坐火车,明天早上六点就到宁城,到时候你再转一趟高铁,大概半小时就能到江北。”
这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案,顾翌安甚至没做思考,便点头应下:“好。”
火车是晚上六点。
吃点东西再赶去火车站,时间正好来得及。
午不午晚不晚的,好些小饭馆都没人。
这地方的口味大多偏辣,俞锐拉着顾翌安走半天,就为找一家口味不错但又不太辣的北方菜馆。
走到门口,他们正要进去,顾翌安手机忽然响起来。
俞锐往里指了指,示意他先一步去点菜,顾翌安点头应下,停门口附近接电话。
“实验室的报告出来了,你不在房间吗?怎么我敲半天门也没人应?”
开口的声音是曹俊,昨晚吃太辣,曹俊拉了一晚上肚子,睡到大中午才起来,压根儿就不知道顾翌安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