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63)

作者:一木孑影

——手术定在明天。

——你现在方便吗,我这边有一个病例,想跟你聊聊。

顾翌安匆匆看了眼,插卡开灯,关门前冲曹俊道:“你去吧,我不吃辣。”

房间自带智能系统,廊灯亮起后,落地窗帘缓缓拉开,窗外是迷人的江景夜色。

行李箱放在一边,顾翌安伸手扯掉领带,解开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而后直接拨出语音电话。

等待的过程中,顾翌安将电话开免提放在吧台上,拧开一瓶酒店预留的矿泉水喝。

“嘀”地几声后,俞锐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翌哥。”

顾翌安喝完水,先清了清嗓子,之后说:“什么情况,你先大概说一下。”

俞锐也没说别的,“嗯”了声,便直奔主题:“有个6岁的小女孩,溺水抢救回来后接连出现不明原因头痛,后来在当地医院做了脑CT,发现左侧枕叶和顶叶多处都有明显占位,所以当地医院就给她做了开颅手术切除。”

说到这里,俞锐明显地顿了下:“但术后不到五天,病人头痛加剧再次入院,而且之前的病灶组织提示有炎性病变。”

情况大致了解完,顾翌安将手里的矿泉水放下,拿起手机问:“检查都做完了吗?”

“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结果都正常,但头颅CT显示,之前切除位置附近再次出现了占位性病变,而且情况比之前还要严重。”

“报告和片子有吗?”

“有,我现在传给你。”

从吧台背后走出来,顾翌安拿出手提电脑,径直坐到沙发上。

电脑放在腿上,开机过后,信息提示音“嘀”个不停,顾翌安将俞锐发来的检查报告全部下载下来。

他俩工作的时候,习惯是一样的,不喜欢被人中途打断思路。

所以顾翌安正在查阅病历资料的这会儿,电话那头俞锐也没再出声。

俩人都在酒店房间里,周围环境都很安静,除了一点微弱的电流声,剩下的便只有衣服布料偶尔摩擦出来的声响。

浏览报告很快,但看完后,顾翌安不自觉皱了皱眉。

胳膊搭在扶手上,指节抵住下颔,顾翌安沉吟片刻,先是问俞锐:“你怎么想?”

电话那头先没说话,只有沉缓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顾翌安才听见俞锐开口:“病理结果显示没有肿瘤细胞,医院这边的常规抗感染治疗基本毫无效果,从临床表现上看,我怀疑是阿米巴性脑膜炎。”

停顿两秒,俞锐接着又道:“但我也只是猜测,毕竟这类病例国内实在太少见了,临床上误诊和漏诊的也不在少数。”

目光依旧落在电脑屏幕上,顾翌安指尖轻点着下巴沉思。

事实上,他和俞锐的判断基本是一致的,甚至可以说,他比俞锐更了解这种病。

阿米巴性脑膜炎,是前两年才正式命名的。无论是在国内,抑或是在国外,这种病症都还相对罕见,因为很难及时确诊且病情进展迅速,所以一旦确诊病死率就极高。

顾翌安去年有篇论文,讲的就是如何通过基因测序加速确诊阿米巴性脑膜炎,让患者能够在早期阶段便能获得针对性地抗炎和治疗。

这也是为什么,俞锐今晚会主动找他的原因。

“基因组的检测做了吗?”顾翌安来回又将报告扫了两遍,确认没在资料里发现基因检测报告。

“这里做不了,”俞锐在电话里说,“这边没有正规的检测机构,只能送到军总院研究所。”

“军总院研究所?”顾翌安挑了下眉。

“是,我已经让他们连夜送过去了,但估计也没那么快能出结果。”

“病人情况现在怎么样?”顾翌安于是又问。

“不太好,颅压一直在往上升,只能输点甘露醇。”

停顿片刻,俞锐无力地叹了口气:“翌哥,如果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那小女孩实在太可惜了...”

针对这类病患,国内目前是没什么治疗方案的。

美国那边倒是有一些更为有效的抗炎和抗感染的药,但未被正式引进的药物,国内任何公立或私立医院都是不能用于临床治疗的。

顾翌安捏了捏眉心,最后说:“先抗感染吧,基因检测这边,我帮你去催一下。”

话音落下的同时,落地窗外霓虹闪烁,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正好有辆货船经过,连续发出悠长而空灵的汽笛声。

听到这声音,俞锐明显地怔了怔:“你在军医大?”

顾翌安抬起头,往窗外掠去一眼,低声回:“嗯,刚好过来这边处理点事情。”

到这时,俞锐才发现顾翌安嗓子带着沙哑。

他握着手机,拇指来回刮蹭着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叫了声:“翌哥...”

“嗯?”回应的尾音是往上扬的,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只这淡淡一个字,便能勾得人耳朵发痒。

俞锐在电话那头不自觉抿了抿唇,然后问:“你的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顾翌安低声回他。

时间实在太晚了,俞锐也不想耽误他休息,便又说了句:“那你早点休息,别忙太晚。”

“好。”顾翌安简洁地应了声。

他以为对面不会再说什么了,拿起手机正要挂断电话,却没想到俞锐又补了句:“晚安,翌哥。”

于是,拇指刹停在半空,顾翌安怔愣好几秒,直到那头按断通讯,屏幕“嘀”地一声,切换回聊天界面。

也许是这声“晚安”让之前的疲劳一扫而空,顾翌安阖上电脑从沙发上起身,单手插兜立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儿外面的夜景。

没过多久,他转身回来,再次拿起手机。

电话接通后,他问:“你们在哪儿吃夜宵?”

手机那头闹哄哄的,曹俊正被火锅辣得眼泪汪汪,接通前都没看清来电显示,听到顾翌安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匆忙报出一个地址。

“你不是不来吗?”他接着又道,“太辣了,你要是不能吃辣就别来了,我都受不住。”

顾翌安已经走到门口,将房卡取下拿在手里:“我不吃夜宵,我去找王主任聊点正事。”

开一天会还没开够,半夜还得吃着火锅聊正事儿。

曹俊挂完电话,边拿起纸巾鼻涕和汗一把擦,边还忍不住吐槽,果然是断情绝爱的工作狂。

不仅如此,工作狂熬了整个通宵将手头事情全部搞定,第二天上午盯着实验室出完结果,跟着就一张机票直飞藏区某地。

去之前也没提前跟谁招呼,带着满身疲惫,风尘仆仆就到了。

他到的时候,俞锐和诺布都在手术室。

只不过结果出来的时候,军总院那边还是提前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

听说有位专家教授会带着报告亲自过来,藏区医院的桑吉老院长特意迎到门口,却没想到来人竟会如此年轻。

“你是?”顾翌安从车上下来,桑吉就一直看着他,总觉得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

长腿两步迈过去,顾翌安握住老人布满皱纹和白斑的手,主动打起招呼:“我是翌安,好久不见了,桑吉院长。”

“翌安?”桑吉院长顿时睁大眼睛,笑出一脸的皱褶,“哦,对对对,翌安,你是翌安,我就说嘛,来我们这儿的帅小伙可不多。”

“你啊,实在是太久没来了,我都没想起来,”桑吉院长把人拉开,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么多年没见,模样倒是没怎么变,越来越精神了。”

顾翌安笑笑,回道:“我看您也一样,身子骨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硬朗。”

桑吉老院长早已年过古稀。

他是传统藏医出身,却又不肯局限在藏医传统的治疗手段上。

尤其是刚出任院长,还踌躇满志的时候,他恰好遇上顾景芝最后一次带队医大八院到本地医援。

俩人一见如故很是投缘,当晚就在牧区一顶破旧的帐篷里,坐着小马扎,守着那点微弱的烛光促膝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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