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5)
只是后来和顾翌安在一起,顾翌安跟他说神经外科医生的手就是患者的命,是用来和阎王爷抢人的,俞锐那时候才开始烟酒不沾。
赵东之后还是把烟丢给了他。
打火机‘啪嗒’一声,尼古丁的味道重新钻进肺里,俞锐沉默着吸进好几口,再闭上眼睛轻吐出来。
天已经黑了,对面楼里的烛光逐渐熄灭,周围是寂静无声的。俞锐脸冲着窗外,赵东只能看见他叼着烟的侧脸,以及额角的那道旧疤。
烟雾缭绕中,赵东听见俞锐很轻的笑了声,笑里带着点自嘲的意思,然后低声答了他刚才问的那句话:“回了又能怎么样。”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更像是某种自我催眠。
俞锐咬着烟说话的这幅样子跟很多年前赵东认识他的时候很像,身上透着一股劲儿,一股很野很刺儿,篓子捅上天也一脸‘你奈我何’的劲儿,特别招人恨,但也特别带感。
但俞锐之后说了句话,那句话让赵东眉头越皱越深。
他说:“东子,缘分尽了,人和人就是要散的,早晚而已。”
这话实在太戳心了,不仅扎了他自己一刀,也扎了赵东一刀。
之后两人都沉默,闷声不吭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梅子酒度数不高但也不低,喝到两瓶见底,俞锐眼底越来越平静,赵东却越发地烦躁,他脑子里来回来去地,不停闪过刚才那句话。
那不是俞锐以前会说的话,也不该是现在的俞锐应该说的话。
赵东最后一杯酒下肚,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起身又在旁边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一把摘掉俞锐嘴里的烟,指着他说——
“我他妈真是看不了你这样。十年了俞锐,我都有点想不起来你当年那副欠儿不兮兮的刺儿头样了。你还想得起来吗?!”
第3章 刺猬
俞锐打小就是只刺猬,人如其名浑身都带着锋利的刺,谁碰了都嫌扎手。
赵东以前老说他欠儿不兮兮的,这话一点没错,俞锐后来也承认,他小时候就是挺欠的,招人烦。
俞泽平早年是高级工程师,半辈子都在基地搞科研,沈梅英那会儿也在疾控中心工作。工作原因加上大儿子夭折,俞锐出生时,夫妻俩已是不惑之年,对俞锐的教育也一直很开放。
本着只要不走歪路,其他都好商量的原则,俞锐小时候几乎处于放养状态,小学到大学基本上是打着架读上去的。
他天资聪明,即便中间好几次转学跳级,成绩永远一骑绝尘。这样的学生就是让老师们又爱又恨的刺儿头,一边恨不得学校开了他,一边又不得不继续把他当祖宗供着。
也因为跳级,俞锐年龄一直就比同级学生小,个子也比别人低很多,加上学校领导对他偏心得明目张胆,俞锐在学校里免不了受点排挤和欺负。
所以他的叛逆也比别人来得要更早一些。
从初中开始俞锐就顶个圆寸头,嘴里成天叼着根棒棒糖,校服外套懒散地系在腰间,揣兜看人的时候薄薄的单眼皮斜睨着。
他那样子说好听点叫痞帅,说难听点就是欠抽。
赵东说要不是因为脸长得好看,就他那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混样,出门就得被人套麻袋。
且不说别人了,俞锐父母是真的没少被他折腾。
七岁那年,俞锐自己闲的没事儿,报名参加了一场电视台举办的智力问答比赛,一路从全国海选过关斩将进到总决赛,眼看临门一脚要夺冠了,俞锐突然闹起幺蛾子,跑去跟节目导演说要退赛。
人节目组问他为什么,他拧着脑袋不吭声,问急了就一脸不耐烦扔给别人一句‘没劲,没意思,就是来玩儿的’。
制片和导演都听愣了,怎么劝都劝不住,看起来丁点儿大一小孩儿,主意却贼正,谁说都不听。
当时的节目副导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女生,被他逼得差点没哭出来。眼看着节目就要开天窗,小姐姐只能跑去找俞锐父母商量。
俞泽平当时在基地忙的焦头烂额,就为这事儿特意赶回来,把他叫到书房问他为什么闹退赛。
俞锐当时就站书桌对面,双手揣兜歪着脑袋不看他爸也不说话。
不管俞泽平怎么和颜悦色跟他讲事实摆道理,俞锐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混样,一句话也不说,气得俞泽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从小到大,只要俞锐干的事儿不出格,俞泽平基本都由着他,但这并不代表无底线的纵容。
尤其俞锐那性子,仗着自己天分高智商高,想到什么就去做,有了一点儿成绩就撂挑子不干,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臭脾气,让夫妻俩很是头疼。
俞泽平还没对他发过那么大火,那天实在是气上头了,眼镜摘了直接摔在桌子上,玻璃镜片砸得满屋子乱飞,俞锐额角那道疤就是被他爸的眼镜片给扎的。
俞泽平当时指着俞锐厉声说:“节目是你要参加的,参加了就得善始善终,电视台不是让你胡闹的地方,你先给我学学责任两个字怎么写。”
然而俞锐到最后也没松口,节目组也不能硬逼着他参加,只能宣布俞锐退赛,奖项最后也颁给了顺位的第二第三名。
其实俞锐虽然混,却也不至于这么不懂事。他虽然看起来一副招打的样子,心思却一直都很单纯。
那节目的冠军有几万块钱的奖金,第二名的小孩儿是个农村孩子,老实本分不及俞锐聪明,背后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才熬到决赛,就为拿到奖金给他姥爷看病。
俞锐就是在休息室里听工作人员说了一回,转头就闹着要退赛。
但这事儿俞锐就不可能说,小刺猬从小心气儿就高,打小就没向谁服过软低过头。
俞泽平也是后来去节目组道歉,才婉转得知了整件事。老院长回家虽然没再责怪他,但也因此把俞锐关在家里大半个月,命令他把四书五经抄了十几遍,说是让他平心静气。
小时候的俞锐就板儿正有主意,高中就更不用说了。
俞锐高一那年跟人打架,好几个高三生都被他打进了医院,对方父母气不过组团跑到学校要说法。
俞泽平当时已经从科研转回到理工大任教,堂堂院长愣是被自己的儿子逼得没办法,只能舔着一张笑脸给人赔礼道歉。
偏偏俞锐还死倔着不肯认错,最后学校领导也没折了,只能给他一个记过处分。
按理说这个记过处分对俞锐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校长都已经私下跟俞锐父亲说好了,第二年找个理由就给他消掉。
可俞锐却对学校的决定非常不满,瞒着他爸妈,自作主张就把学给退了。
14岁一小孩儿跟着他玩摄影的表哥,全国各地跑了大半年才转学去上高二,不单转学还转了文科。
俞锐家从他往上数三代,家里就没一个学文的。无论是他叔伯姑母,还是家族其他堂兄弟姐妹,全都是理科出身,而且绝大部分都承了他爷爷俞淮恩那辈人的遗志,大学学物理毕业再去基地搞科研。
俞锐是俞淮恩最看重的孙子,也是家族中天分最高的。
如果不是因为高一打架的事儿,他早就已经被保送到华大物理系少年班了。突然转文科,别说俞泽平不同意,家族其他叔伯亲戚都骂他是胡闹。
结果文科班呆没两个月,俞锐自己又申请调回了理科班,老两口被他折腾得头发都白了一大半,问他为什么又不学文了,俞锐也没别的理由,就说没什么意思。
俞泽平当时只是叹气,冲沈梅英不停地摇头。
那时候的俞锐走哪儿都亮眼,干什么都能交出一份亮眼的成绩单,家里摆满了他各种各样的奖杯奖状,是名副其实的别人家孩子,也是所有人眼中毋庸置疑的天才少年。
唯独夫妻俩对此很是忧心,总担心俞锐仗着自己那点天分恃宠而骄为所欲为,早晚有天会摔个大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