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34)

作者:一木孑影

语音刚落,房门突然“嘎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打断了俩人的对话。

来人是钟烨,专程过来给钟鸿川送换洗衣服的。看到顾翌安时,钟烨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就随口说了句:“回来了?”

钟烨这人性子一贯冷清,顾翌安也没多说,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简单打了下招呼。

呆了小半天,还跟着蹭了老爷子一顿营养餐。

顾翌安看眼墙上的数字钟表,都快一点了,为了不影响老人休息,便起身告辞要走。

钟鸿川有午休的习惯,钟烨也就是来放个东西,于是主动提出送送顾翌安。

顾翌安微微有些意外,倒也没拒绝,以他对钟烨的了解,如果不是有话要说,这人是不可能主动提出要送他的。

虽说因为父辈世交的关系,两人自小就认识,但关系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能勉强算作朋友。

果不其然,刚从医院出来,钟烨便单刀直入,问他:“有空吗,有空的话一起喝杯咖啡,没有的话也不勉强。”

两个大高个儿一左一右,分别立在医院门口锃亮的大理石柱边,就跟门神似的,还是极其养眼的门神。

钟烨说完,顾翌安嘴都还没张开,他又接着无缝衔接地补了一句:“当然,我很希望你有。”

这说话风格,的确很钟烨。

顾翌安不禁失笑,点头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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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附近人流量大,车多拥堵路又狭窄。

不想耗费过多无意义的时间在路上,咖啡厅是钟烨就近选的,手机地图搜索,步行三百米最近的一家。

正午刚过,店里人不多,零星的几位客人要么在闭眼小憩,要么噼里啪啦敲着电脑键盘。

随意点了两杯咖啡后,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咖啡厅里流淌着轻柔舒缓的古典音乐,身体随着优美的旋律渐渐放松下来,顾翌安端着咖啡杯,抿下一小口。

“说吧,想跟我聊什么?”开口的嗓音清哑如常。

钟烨也没打算跟他铺垫什么,掏出兜里的手机,连着按了好几下,而后屏幕一转从桌面滑过去,正正停在顾翌安眼前。

“这是我父亲的检查报告。”钟烨平静道。

顾翌安微一挑眉,而后视线下垂,随即怔住。只这一眼,他眉心便皱起来,且越皱越紧。

手里的咖啡杯悬空半晌放回原位,顾翌安拿起手机。

拇指滑动手机屏幕,将报告放大又缩小,待数据和指征确认无误后,他又点开下一份。

手机里的检查报告从血检尿检再到CT核磁,完全涵盖了钟鸿川全身所有器官。但无论是影像学结果,还是化验结果,都和陈放所说的脑膜瘤毫无相关。

原本放松下来的神经,倏然紧绷。

顾翌安抬起眼皮,开口声音是往下沉的,像是压着一口气在嗓子里:“嗜铬细胞瘤?确认吗?”

这句话问得其实毫无意义,甚至不应该由顾翌安来问,以他的水平,只消两眼就有预判,报告扫完,结论更是呼之欲出。

实在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

钟烨依旧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对视片刻,钟烨点了点头,补充道:“颅内原发,位置在脑干。”

顾翌安放下手机,随后就问:“治疗方案呢?放化疗,还是手术?”

“父亲坚持手术。”钟烨回。

这样的选择尽管不算意外,顾翌安依旧有好几秒的怔愣。

“谁主刀?俞锐?”顾翌安沉下肩,手扶额头又问。

钟烨看着他没答话,默认了。

顾翌安眉头狠皱起来,食指关节抵在额间,低声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话你该去问他。”钟烨严冷地笑了声。

跟着便是一阵沉默,咖啡厅的音乐已经换了,原本低沉的古典乐换成了一首悠扬的蓝调,气氛显然跟这张桌子凝重的氛围毫不搭边。

钟烨始终坐得板正,咖啡都凉了,他也没喝一口。

沉默半晌,还是顾翌安先开口:“你找我,不会只是单纯地想让我看看报告吧。”

钟烨看着他,静默一秒后,直截了当道:“我想让你参与手术。”

“参与?主刀?”顾翌安靠回椅背,抬起右手,露出衣袖外面半截护腕,“我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

钟烨看着他,脸上表情毫无波动,点头说:“当然,甚至比你想的还清楚。”

顾翌安挑起眉。

“你右手不行,”钟烨指了指他另只手,“但你左手可以。”

顾翌安再次怔愣两秒,看向他的眼里带着些许诧异:“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你回国的时候,院里正好安排我出去交流了一趟,”钟烨短促一笑,三两句一笔带过,“不是很凑巧,我去的地方刚好就是霍顿医疗中心。”

他端起冰凉的咖啡,看了顾翌安一眼,语气依旧冷淡:“复健加练习,熬了整整三年也要重回手术台,回国了却始终带着护腕不敢让人知道你手伤的事。如此费劲心机,就为让他安心,值得吗?”

顾翌安默不作声。

喝一口,放下咖啡杯,钟烨接着又道:“当然,我对你和俞锐之间的感情纠葛毫无兴趣,我来找你,纯粹只是我自己的私心。”

顾翌安微抬视线,等着他继续。

像是不太适应,俩人就这么面对面安静了好几分钟,之后,钟烨深吸一口气,极少地对外袒露出一丝情绪。

“对于我父亲来说,医生这个身份也许永远都是排在首位的,”钟烨垂下眼睫,试图躲避顾翌安探寻的目光,“但对我来说,他首先是我的父亲。”

好像从很小的时候起,顾翌安印象里就从没听过钟烨叫钟鸿川一声“爸”,哪怕是和第三人提及钟鸿川,他都是以“父亲”来代称,而非归属性极强的一句“我爸”。

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从踏进医院大门那天起,不管你愿不愿意,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将交待给身上那件白大褂。

至于其他身份,比如丈夫或父亲,大多都是失职甚至缺位的。

这一点,顾翌安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手指搅动着咖啡杯,顾翌安视线落在杯沿上是半垂往下的,眼底波动被细长睫毛遮盖住,但眼皮有轻微的滚动,像是眸光敛缩了一下。

杯匙轻放在方巾纸上,顾翌安语气淡淡:“你应该知道,即使是我,也并没有同类型的主刀经验,所以主刀是我还是俞锐,并无任何差别。”

顾翌安说的是客观事实,原发颅内嗜铬细胞瘤,放在国际上也是极其罕见的肿瘤。几年前,他曾经在欧洲交流的时候,倒是有幸遇见过有主刀经验的医生,还和对方沟通讨论过。

但若论及个人主刀经验,顾翌安和俞锐一样,也是空白的。

钟烨点头:“你说的没错。”

“不过——,”他顿了一下,收敛所有的情绪,恢复惯常的冷漠又道:“我要的是双保险。”

顾翌安挑眉,视线上移,清冽的眸光再次落到钟烨身上。

“我说让你参与手术,指的是由你和俞锐联合主刀。”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钟烨直视他,作出最后的让步:“既然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手伤的事,我也不难为你,主刀还是副刀由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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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曹俊敲门进来的时候,顾翌安正握着手机站在阳台打电话,话音出口便是流利的德语。

曹俊本想退出去等会儿再来的,顾翌安听见动静回过身看到他,于是冲他招了下手,示意他稍等一会儿。

德语对于曹俊来说属于超纲范畴,反正他也听不懂,于是便在办公桌对面的软椅上坐下。

靠墙的打印机“嗡嗡”在响,不停地往外吐资料。

曹俊扫了眼桌面,有些意外。

无论是家里,还是研究所办公室,顾翌安的桌面向来是干净整洁的,这次居然乱七八糟地,书籍报告还有打印资料散乱地铺满整整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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