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214)
顷刻间,顾翌安原本固如城墙的信念,尽数崩塌,轰然一片。
他像是五脏六腑都被人生生地挖出来,狠狠摔到地上,不断被人来回地碾压,踩碎。
没人见过这样的顾翌安。
在所有人眼里,他就像是没什么情绪,永远理智,永远沉稳,无论发生天大的事,他都能撑住,不会激动,不会哭,更不会崩溃。
连徐暮和陈放都不曾想象过,有一天他们会看到这样的顾翌安。
仅仅几页纸,俞锐便将顾翌安彻底击垮,击得粉碎。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他泄尽全身力气,埋头低声痛哭,痛到麻木,也痛到无法呼吸。
甚至到最后连一丝感觉都没有了,眼前只剩下黑暗。
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坍塌下去,他什么都抓不着,只能任由自己往下沉,往下坠,最终落入一片虚无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刀讲完了,剩下三章收尾~
ps:写白海棠,写生前预嘱,铺垫的也是今天~
第116章 苏醒
俞锐渐渐苏醒是在第三周。
睁眼醒来的瞬间,脑子依旧混沌,浑身哪里都疼,胳膊腿也用不上力,入目就是大片刺眼的白。
身体指征渐渐平稳后,气管已经拔除了。
但带着氧气面罩,加上长期插管导致喉咙肿胀,俞锐想开口根本说不出话来,唯一能动的只有手指和眼睛。
血氧仪数据波动,‘嘀嘀’声响个不停,旁边正在帮病人换药的小护士闻声急忙跑过来。
“俞主任?”发现俞锐眼睛微微睁着,小护士还有些不敢相信,“您这是醒了吗?”
俞锐平躺着,轻缓地冲她眨眼。
小护士眼睛倏地一红,随后便哽着嗓子扭头大喊:“大家快过来看,俞主任他醒了!”
监护室里其他人立马围了过来。
神外的重症监护室俞锐并不陌生,眼前也都是科里他最熟悉的医生护士,此时全都眼眶含泪,既惊又喜地望着他。
吴涛就在外面,听见声音赶紧就进来了。
以防万一,他先给俞锐查体,接着挨个看眼监测仪上的数据,之后才松下口气跟大家说:“俞哥醒了,一切正常。”
俞锐目光也扫过众人,缓慢地眨眼示意他没事。
确认无碍后,监护室再度恢复忙碌。
吴涛收起瞳孔笔,见俞锐像是有话要说,于是心领神会地俯下身,跟他说:“顾教授被急诊叫走了,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大门被推开。
顾翌安大步过来,刹停在床尾。
视线相接,耳边所有喧嚣和芜杂的声音悉数褪尽,呼吸和心跳同时起伏加快,眼底无数情绪涌动。
他们就这样静默着,彼此凝眸,深深对望。
直到水汽再也盛不住,视线变得朦胧,明亮清莹的水珠从眼尾滑落,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俞锐微微张嘴,用口型叫了声‘翌哥’。
顾翌安咬紧下颔,蓦地闭上眼。
缓过鼻间酸涩,也压下胸口剧烈翻腾的情绪。
片刻后,他缓步上前,轻俯下身,长指扣进俞锐手心,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
“想喝水吗?”顾翌安贴近他耳朵,轻声问道,“想喝的话,我去帮你拿一根吸管过来。”
俞锐很轻地摇头。
他一直看着顾翌安,视线分秒也不曾挪开。
因为身上到处都还连接着管子,他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拉着顾翌安的手,在顾翌安的摊开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字。
第一句,他写的是:翌哥,你瘦了。
顾翌安半蹲在床边,用另只手贴近俞锐的侧脸,指尖轻柔地掠过俞锐缠满绷带的额头,也抚过俞锐的耳朵。
“你也瘦了,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补回来。”他看着俞锐,哑声说。
俞锐眨了下眼,接着写道:我想你了。
顾翌安低头,垂眼落在掌心。
那里是空的,并无任何痕迹,但俞锐的指尖让他掌心滚烫发红,热度像是沿着毛孔渗进血液,一路烧灼至心底。
这句顾翌安没回,嗓子哽住了。
俞锐还是眼也不眨地看着。
看顾翌安半垂的眼睫,也看顾翌安消瘦凌厉的侧脸。
昏迷的这段日子,他虽然毫无意识,连发生了什么,自己伤势如何都不知道。
但其实根本不用任何人说,只在见到顾翌安那一刻,那一眼,俞锐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
除了心疼,挖心似的疼。
明明喉咙剧痛无比,就跟刀刮似的,他却还是握住顾翌安的手,强忍痛意,坚持要开口:“别担心,翌哥。”
长睫轻颤,顾翌安紧抿双唇,没出声。
“我会好的,很快就好…”俞锐艰难地说着。
他眼睛还是看着顾翌安,看进他的眼睛,映着冷白灯光的眸子里带着无限爱恋和深情。
微顿两秒,俞锐缓声又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霎时间,万般情绪冲撞至胸口,呼吸也凛住了,顾翌安倏然收回视线,背对俞锐,侧过头。
他闭着眼,咬紧牙关任由俞锐拉着他。
他缓了许久,不停地平复心跳,稳住呼吸。
直到额角和侧颈爆出的筋脉渐渐消退下去,顾翌安这才转过头,倾身靠近,吻在俞锐的眼尾,低低应了声‘好’。
——
收到消息,大家都来了。
顾翌安从监护室出来的时候,门口站着一大堆人。
除去科里的医生护士,陈放,周远清,还有从家里匆忙赶来的俞泽平和沈梅英。
“怎么样?师弟情况如何?”陈放性子最急,顾翌安才单腿迈过感应门,他人已经蹿到最前面,还伸头往里瞅了眼。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顾翌安脸上,沈梅英捂着胸口满脸急色,连周远清和俞泽平也都皱眉看着他。
“醒了,”顾翌安摘掉口罩,点了点头,“颅压恢复正常,脑部水肿也在逐步缓解。”
表情霎时松懈下来,沈梅英连声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什么时候能转回普通病房?”俞泽平于是追问。
“可能还要观察几天。”顾翌安回道。
“这样也好,”周远清点头表示认可,“等他脑部的水肿消了,拔除引流管再转比较好,以免发生二次感染。”
上班时间,监护室门口也不能久呆。
没聊几句,便都散了。
不管怎么样,俞锐醒来就是目前最好的消息,至于重伤后的恢复,急也急不来,只能一点点地慢慢养。
走之前,沈梅英原本还想进去看两眼。
可当听到顾翌安说俞锐已经睡着了,老教授怕影响他休息,便没进去,三步两回头地被俞泽平给拉走了。
——
恢复期间所有治疗和用药,俞锐都极其配合。
因为不能吃,只能靠鼻饲用药,鼻饲管从鼻腔、咽喉、食管,一路到胃里,戴久了并不舒服,也不太能好好说话。
连姜护士长查床时都开玩笑说,他们俞主任可算是神外最配合的病人了,以后遇到的病人要都这样,科里小护士的工作效率肯定能提升好几倍。
俞锐眼尾带笑,没出声。
往常他带着实习医住院医,不是查房问诊就是上手术,倒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二十四小时躺着,看他们忙碌,也听他们偶尔闲聊打趣,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此配合,恢复起来倒也真的快。
没过两天,俞锐便拔除引流管,顺利转进普通病房。
监护室都有无菌要求,进出一趟不容易,普通病房就不同了,家属晚上可以陪床,亲戚朋友还能每天进出探望。
为了方便老院长和老教授,也方便俞锐休息,陈放还特意以权谋私,把科里仅剩的单人间留给俞锐。
顾翌安晚上陪床,白天正常上班不一定在。
因而这段日子,沈梅英和俞泽平每天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