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197)
掌心扣着后脑勺用力往下压,俞锐咬紧下颔,眼底全是水光。
他不敢让顾翌安看清自己的表情,只看一眼,他知道他一定会忍不住。
他撑了很久,早已是筋疲力尽。
不想就此功亏一篑,于是他只能默不作声地把头抵在双膝之间。
“好,很好。”顾翌安重重点了点头。
直到顾翌安拉着行李箱,开门出去,俞锐再也忍不住抬头,望着顾翌安,颤抖着从唇缝间逼出一句:“...对不起,翌哥...”
“对不起...”
顾翌安静默着立在门口,许久。
“俞锐——”
他最后一次看向俞锐,目光灼灼,两侧额头青筋暴起,眼底弥漫的红血丝比落日还要骇人,里面装载着无数汹涌澎湃的情绪。
“你要一辈子我给你,你要自由我给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视线移向露台,顾翌安注视着那三株白海棠,好似溺水般满心绝望地问他:“可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俞锐狠狠闭上眼。
太疼了,像是被生生劈成了两半,筋骨断裂,血肉模糊。
悬在半空中原本虚握的手倏地攥成拳,他微张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可是好几次开口,嗓子却发不出一个音。
隐约中,门被推开,脚步声拾级而下,渐行渐远。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吹起一阵风,大门转动回来,‘吱吖’一声绵长悠远。
俞锐缓缓睁开眼。
恍惚间,他好像是看到自己的青春,伴随杏林苑徐徐阖上的大门,就此彻底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回现实,周三见
ps:关于最后一幕,杏林苑的大门缓缓阖上,门里门外恍如分隔出两个不同的世界,自此,翌哥高飞,俞哥被封印在杏林苑,整整十年…
第110章 折翼
徐暮刚迈进酒店大堂,兜里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他看也没看,摸出电话,径直就按下接通:“有事儿啊?”
“哎哟我去,打你一天电话,怎么到现在才接?”陈放语气不满,大嗓门儿骂骂咧咧冲着电话就嚷。
徐暮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等他骂完才凑近:“我这一天忙着呢,说吧,找我什么事?”
陈放收敛语气,接着就问:“师弟怎么样了?”
“怎么样,你说怎么样?”脚步迈得飞快,徐暮拐进电梯间,伸手按下电梯,“飞机上又拉又吐三小时,脱水严重,这两天才刚恢复过来。”
“耳朵呢?听力恢复了吗?”相比脱水,陈放显然更关注这个。
徐暮没回话,还低头瞥了眼手里的文件袋,他来酒店就是为了给顾翌安送俞锐这两天加急做的各项检查报告。
详细情况,徐暮知道的并不清楚。
但就凭顾翌安这几天低沉压抑的状态,以及此刻手里沉甸甸的这一袋,直觉告诉他,结果估计是不会太好。
这边老没出声,陈放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这几天我打翌安电话,他也不接。”
电梯有人出来,徐暮侧身让开,随后嗤笑着走进去:“你还想让他接你电话?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敢瞒,翌安没跟你绝交就算不错了。”
“我——”陈放哑然。
他心想,是我要瞒的吗?我倒是想说,可要真说了,以小师弟的性格,那都不是绝交,估计得跟我玩儿命。
“我现在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还。”陈放自嘲地笑了声。
徐暮挑了下眉。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五楼,徐暮抬腿往外迈,准备挂电话:“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还得给翌安送报告去。”
“诶,等会儿,”陈放自知理亏,赶紧叫住他,“你见到翌安,记得帮我说两句话。”
“不帮,我可不蹚这趟浑水,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徐暮踩着厚重的消音地毯,视线跟随走廊指示牌,一路往前走。
陈放气得骂他不够意思:“见死不救,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这边没回,直接给他挂了。
电话塞回裤兜,脚步也随之一顿,徐暮停在某间套房门口,曲指抬手,“笃笃”叩了两声。
没到片刻,门开了,顾翌安立在门缝间,指节挤压着眉心,衬衣褶皱堆叠在臂弯和腰间两侧,浑身上下尽显疲态。
“又在看资料?”徐暮问。
顾翌安侧身让开,低应了声:“嗯。”
进屋后,徐暮视线逡巡一圈,没看到俞锐,于是扭头回来问:“师弟呢?”
顾翌安落在身后,冲卧室抬了抬下巴说:“刚睡着。”
大概是怕光线太强影响俞锐睡觉,顾翌安连客厅灯都没开,只沙发上的电脑屏幕亮着,旁边茶几上,还有地毯上,四处散落着一堆文件资料。
酒店推来的餐车还停在路中间,像是动都没动过。
“又没吃饭?白天开一天会,多少也吃点啊,”徐暮移步过去,伸手碰了碰餐盘边缘,“都凉了,我让客房再给你送点热的过来。”
“不用,没什么胃口,晚点再说吧。”顾翌安坐回沙发,拿起电脑放置在腿上,微蜷的长指快速在触控板上滑动。
徐暮侧眸看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安和试验点的事情也多,顾翌安白天在医院主持会议,晚上回到酒店就守着一堆资料和俞锐的各项检查报告来回看,基本连觉都很少睡。
机场意外事件当晚,俞锐因为脱水,被顾翌安带到医院挂了一夜点滴,现在身体倒是渐渐好转了,可双耳听力依旧没能完全恢复。
南城安和医院的耳鼻喉科,属于国家临床重点专科,向来远近闻名,地位不亚于八院神外。
俞锐苏醒恢复的第二天,顾翌安就带着他找了院里资历最深的老主任做检查。
从声导抗,电测听,听性脑干反应,再到颞骨CT,内耳MRI,能做的检查一个不漏全都做了,就连基因检测顾翌安也让徐暮他们研究所加急出了份报告。
可奇怪的是,单从颞骨CT和内耳MRI看来,俞锐的内耳结构,周围骨质包括神经都是完好的。
但因为中耳负压严重,俞锐双耳的纯音测听听阈,症状轻则在40db,症状加重立刻就能超过80db。
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里,俞锐基本处于完全无声的世界,耳边除了那阵经久不衰的嘶鸣,以及电锯般绞断神经的刺痛之外,他甚至连一丝微弱的声音都听不见。
病因不明,病情却反复不见好转。
最后,即便是资历最深的老主任也摇头,说他从医这么多年基本没碰到过俞锐这样的病例,具体病因还有恢复情况可能还是得看基因检测方面的结果。
“这是师弟的检查报告。”徐暮将带来的文件递给他。
顾翌安没接,下巴点向旁边沙发,示意他先放到一边。
这份基因检测结果的电子版报告,顾翌安白天就已经收到了,他电脑屏幕打开的页面就是这个。
纸质的看不看都无所谓。
甚至不止这些,俞锐所有的检查报告,包括过往的诊疗记录,顾翌安这几天来来回回全都翻了无数遍,对上面的数据内容早已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从脑海里调出来。
“师弟听力恢复了吗?”徐暮将报告放下后问。
顾翌安打字动作一顿,神色也微敛起来,低声说:“今天好一点,有一阵能听见。”
徐暮张了张嘴,心情一时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卧室门是敞开的,徐暮歪着身子,往里瞧了眼。借着窗帘缝隙钻进的一点稀薄月光,他隐约能看到俞锐蜷缩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虽说认识那么多年,徐暮脑子里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年初次见面,俞锐叼着塑料刀叉站在三食堂门口,冲他和顾翌安挑衅时的样子。
老实说,他实在无法想象,曾经那个桀骜张扬的小师弟...
那个无所不能,门门考试轻轻松松拿满分,球场竞赛无往不利,为了追人甚至能搞出一场演唱会的人,有一天会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