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186)

作者:一木孑影

别说其他人,那时候就连俞锐自己都觉得,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他所不能的事,只有他不想和他不愿。

除此之外,谁都拦不住他,更没人强迫得了他。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被命运生生折断了翅膀,从此再也无法飞越高山,跨过大海——

那年春天,医大和八院照例组织了医援活动,由八院专家带队分别组成两支队伍,一支依旧去的西藏,另一支队伍则去了青海。

俞锐这次没跟顾翌安一起,他在八院实习刚好轮转到小儿外科,于是跟着大部队一块儿被派到了西藏。

从大一进校到现在,俞锐跟着医援队伍来了好几次藏区。

跟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状态极差,胸闷乏力加呼吸困难,持续不断的耳鸣,脑子里还有一股尖锐到令他始终无法忽视的刺痛感。

这些都和高原反应极其相似。

于是大部队到达小镇,准备前往下一站高海拔地区的时候,俞锐被带队主任强制留下,说是让他好好休息两天,没事的话就在小镇卫生所帮帮忙,顺便给本地居民进行简单的义诊。

位于藏区山脚的小镇气候适宜,海拔也接近正常地区,加上俞锐年轻底子好,躺了半天不到,症状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赵东这次也来了。

他走之前看俞锐高反那么严重,脸色也差,惨白惨白的,本来都跟大部队走了,后面想想不放心,半途下车,蹭着老乡的牛车跑回来。

结果到地方下车一看,俞锐不仅啥事儿没有,还穿着白大褂跟一群灰不溜秋的小孩儿在卫生所门口踢足球。

“你怎么又回来了?”俞锐颠着球,转头看到他还挺惊讶。

“当我愿意回来呢,”赵东没好气翻个白眼,“那牛车都快给我颠死了,昨儿晚上吃的羊肉火锅都还没消化呢,刚在路上全给吐了。”

牛车上拉的都是草料,赵东那件顶贵的毛衣上沾了一身干草不说,还又痒又刺挠,隐约都能闻到一股牛粪的味儿。

俞锐站在背后,帮他简单清理了一下。

左右这身衣服是已经废了,赵东也不那么讲究,扯着裤腿儿,干脆一屁股就往门口的台阶上坐。

三月份的藏区,春风拂过,百花盛开,连远处被皑皑冰雪所覆盖的山脉上都开始逐渐有了绿意。

时值傍晚,卫生所也下班了,他俩就坐在门口惬意地闲聊。

赵东前后说话也没个逻辑,一会儿念叨苏晏,一会儿又说他爷爷,最后不知怎么起的头,突然聊到了顾翌安毕业工作的事儿。

他伸着两条腿晃悠,胳膊抵在身后台阶上,扭头问俞锐:“对了锐,顾师兄这马上都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裤兜震动,俞锐摸着手机,随口回他:“什么什么打算?”

“废话,还能是什么打算,当然是毕业之后的打算啊,”赵东瞪着眼睛看他,“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俩都没聊过吗?”

俞锐‘哦’了声说:“没听他提过,应该会直接去八院吧。”

滑动屏幕,企鹅图标闪烁在底端正中央,俞锐点进去看,信息提示有照片在接收,顾翌安发的。

青海那边此时正赶上开湖融冰的时候,最近这两天只要有空,顾翌安总会拍很多照片发给他。

发的都是些风景照,有蜿蜒起伏的高山积雪,也有绿草如茵牛羊遍地的大草原。

景色很美,视野也很开阔,看着就能让人心情舒畅。

但这地方信号不好,光加载就得半天。

尤其俞锐那台手机还是老款的诺基亚,手机内存早就被各种短信照片,还有企鹅聊天记录填满了,接收之前还得费劲删点别的东西才行。

他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赵东又在他旁边问:“直接去八院?顾师兄这是不打算回美国了吗?”

赵东那会儿对顾翌安的家庭情况并不清楚,但他听俞锐提起过,顾翌安的家人定居在美国,所以才用的是‘回’而不是‘去’。

但俞锐却伸着胳膊,明显地怔了怔。

脑子里缺根弦,赵东又说:“也是奇怪,医大每年那么多国外的交换生名额,顾师兄怎么一次都没中过,以他的条件,这不应该啊?”

学临床的医学生,没有一个会不考虑出国。

毕竟人不可能永远地闭门造车,所见所闻越多,经验的积累自然也越多,眼界更开阔,思维也会更灵活。

尤其对于那些一心想往高处走的,或是想在高精尖的外科科室发展的人而言,这条路几乎可以说是必不可少。

顾翌安不可能不出国,这点俞锐是知道的。

别说专业上不可能,单从顾翌安的家庭情况而言,他就不可能一直待在北城,父母都在国外,无论如何,他总是要回家的。

只是这几年他俩朝夕相处又同吃同住,顾翌安寒暑假要么去医援,要么在八院实习,几乎少有回去,导致俞锐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甚至根本就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没问过顾翌安毕业后是否有回美国的打算,更没想过顾翌安为什么连交换生都没申请过。

胳膊支了半天,照片也没能加载出来了,俞锐重新坐回台阶上,拧眉,盯着手机,心情明显和刚才的急切截然不同。

赵东后面又问他:“难道顾师兄就没考虑过继续深造吗?”

俞锐摇了摇头,坦白说:“不知道。”

毕业季,同时也是爱情的分水岭。

许多情侣浓情蜜意好几年,最终也没能逃过异地或分手的命运。

赵东神经再大条,这时候也闭嘴不说了,还假装出其不意地夺过他手机,转移话题道:“卡成这样,你这老古董也该换了吧?”

“懒得换,凑合也能用。”俞锐随口回道。

他说懒得换,但也不是真的懒。

主要原因还是手机里都是他和顾翌安的企鹅聊天记录,短信箱里也都是他们以前发的信息,俞锐不太想换,一个字都舍不得删。

赵东“啧”了声,心里明镜似的。

俞锐摊手问他要手机,赵东装着没看见,还按着屏幕说:“我看你这照片,到天黑了都不一定能加载出来。”

俞锐按住他肩膀要去拿,赵东手松了下劲儿,没拿稳,手机顿时摔地上,‘砰’地一声,屏幕当场裂开。

照片正好加载出来,但屏幕呲花了一半,里面的内容看都看不全。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赵东挠头嘿嘿笑两声,“摔都摔了,要不我送你台新款爱疯怎么样?顺便表达一下我对你滔滔不绝的爱意。”

俞锐捡起手机,瞥他一眼说:“滔滔不绝就算了,受不住。”

正好此时有电话进来,但来电显示卡在屏幕花了的位置,俞锐也看不清究竟是谁打的。

不过照片发来以后,俞锐还没来得及回信息,他估计应该是顾翌安打的,于是走到旁边,接通后直接就叫了声“翌哥”。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两秒,之后才传来一道中气浑厚的嗓音:“我是顾伯琛。”

俞锐握着手机,顿时愣在原地。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伯琛会亲自给他打电话。

反应一秒后,俞锐条件反射地打了声招呼:“叔叔您好。”

顾伯琛没应,语气沉缓又道:“今天这个电话算是我唐突了,但身为翌安的父亲,我想我还是有必要跟你聊几句。”

隔着电流,他的态度始终平静而冷淡,甚至能让俞锐明显感觉到他的疏离和客气。

这点疏离和客气,同时也代表了顾伯琛对他的不认可,以及不接受。

俞锐因此多少有些紧张,抿了下唇说:“您说。”

没有一句废话,顾伯琛开门见山就道:“翌安拒绝了霍顿大学还有斯科特研究所的邀请,这件事你知道吗?”

俞锐一下呆住,张了张嘴。

他们那会儿,能去霍顿大学的少之又少,哪怕是医大最优秀的毕业生,想去霍顿都得费力气主动准备材料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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