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153)

作者:一木孑影

就算李主任的事和俞锐无关,可这个当下,无异于又是一枚深水炸弹,连同俞锐还有八院神外,一起都被炸到了舆论的最前线。

还不止网上,就连医护人员去病区查房,到门诊看诊,新来的病人和病人家属总也忍不住带着点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神外门诊办公室入口设有问询台,有些好事儿的,还特意趴柜台上,伸着脖子打听,问小护士网上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小护士年轻感性,本来心里就在为俞锐打抱不平,后面被问烦了,没忍住情绪就跟对方拌了几句嘴,引来更多人围观凑热闹。

整个上午,无论是出门诊的,还是下病区查房的,科里上上下下全都丧着脸,心里也都挺憋屈。

医患关系本就脆弱敏感,彼此之间又存在着天然的信息屏障,无论是看诊还是手术,始终都需要患者高度的信任跟理解。

也是挺讽刺的。

感恩节才过去几天,大家前几天还开开心心收着病人家属送来的鲜花果篮,那张仁心仁术的木匾还放在办公室地上没挂起来。

转眼之间,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属,连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事情一件接一件,陈放昨天折腾一天,晚上又在医院值班,半夜累到眼皮都撑不开了才回到办公室。

结果刚躺下没两分钟,手机上一条新闻推送,瞬间让他睡意都跑没了,当即就从沙发上坐起来。

甚至连坐都坐不住,后面绕着办公桌来回踱步,愁了整整一晚。

顾翌安找到办公室,见他头顶阴云密布,黑眼圈也极深,连下巴胡茬都冒出细密的一截。

没功夫说别的,顾翌安进门就问:“罗宇那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放站办公桌背后,烦躁地一摆手:“网上那文章都是瞎他妈乱写的,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媒体向来喜欢夸大其词,为搏眼球,有时甚至还会枉顾事实真相。

那篇文章,他看了也憋火。

外面常有人经过,说话并不方便,陈放先把门给关上,转身回来才说罗宇的死和俞锐毫无关系。

他是俞锐的病人没错,可最后那次抢救不是俞锐不让救,而是得到罗宇母亲于慧的同意后,才放弃了不必要的创伤性抢救。

关于这些,顾翌安从未有过半分怀疑,但他必须要了解清楚,才能知道前因后果到底是如何。

他让陈放从系统里调出罗宇的病历资料,包括各项检查报告,手术方案,俞锐下过的医嘱,连同罗宇的病程,顾翌安全都过了一遍。

别的都没问题,可当他看到罗宇的基因检测报告时,顾翌安滑动鼠标的动作都一顿。

“TP53抑癌基因突变?”他转头看向陈放,神色明显惊讶,“罗宇还是李法美尼综合征患者?”

“是,”陈放点头,还顿了一下,“不仅罗宇是,罗宇的父亲,还有他的姐姐都是。”

关于这一点,顾翌安倒是不意外了。

李法美尼综合征,是一种罕见的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疾病,大多是由父母中患病的一方遗传给后代子女,有明显的家族性聚集特点。

简单来说,当TP53抑癌基因发生突变,患者及遗传该突变基因的后代子女,都会有极高几率患上各类肿瘤,尤其是恶性肿瘤。

这样的几率甚至高达90%以上。

无法治愈,无法避免,就连诊断都得通过基因检测才能最终确认。

可国内的基因检测并不普及,绝大多数人患癌之前根本一无所知。

早些年无论各地,所有三甲医院都鲜少报告有李法美尼综合征的病例,也就是最近几年才渐渐发现一些。

即便是罗宇,也是在他确诊胶母细胞瘤的时候,俞锐得知他父亲和姐姐也曾患癌,于是特意给他安排基因检测,这才确诊的李法美尼综合征。

可罗宇得的是四级恶性肿瘤,发现时又太晚,导致肿瘤已经浸润到脑干,根本没有任何的手术机会。

俞锐检查过后,不愿放弃,还多次找到周远清商量。

但即便是经验丰厚的老教授,最终也只有摇头,还跟俞锐说:“勉强手术,即便下了手术台也很难再站起来,复发也是必然的事,何必要让这孩子白白去遭罪。”

死亡这件事,院里所有的专家教授一致认为无法避免。

罗宇住院一个多月,后面半个月病情极速恶化,好几次都差点没抢救过来,后来只能在NICU里靠着呼吸机勉强维持生存。

陈放说像他那种情况,进了NICU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出来,全身器官都在快速衰竭,一次心脏骤停,人就能随时过去。

最后一次抢救,罗宇出现急性肺栓塞,只能上ECMO。

可当时罗宇已经逐渐失去自主呼吸,眼看已经濒临脑死亡的状态,就算上ECMO也不过是延长他的痛苦。

在得到于慧亲自点头后,俞锐于是通知大家放弃最后的喉管切开以及其他全部创伤性抢救,然后亲自撤掉了罗宇的呼吸机。

罗宇的奶奶是个难缠的主。

第二天听说自己唯一的亲孙子没了,立马赶到医院大吵大闹,非说是医院害死她孙子,瘫在走廊上立马就开始嚎啕痛哭。

后来也不知是谁,给她支了一招,老太太也不哭了,马不停蹄又跑外面找来一位律师。

律师来了以后,直奔医务处,当即就提出要封存罗宇的病历。

律师很快查完所有罗宇的病历资料,别的都没问题,但却发现里面缺失了最关键的一份放弃治疗同意书。

老太太当即一口咬定,肯定是俞锐放弃抢救才导致罗宇死亡,接着就在医院大吵大闹,还四处联系媒体记者,把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说到最后,陈放口干舌燥越发来气,连着灌下两大杯冰水压火。

顾翌安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一直背靠办公桌站着,很快又问:“所以,俞锐就是因为这个受处分?”

陈放叹口气,点头。

“罗宇的奶奶当时闹得很厉害,律师也抓住这点不放,就算后来于慧出面承认是她亲口同意的放弃抢救,可没有签字的同意书,始终是我们理亏。”

“钟烨的风格你也知道,而且最关键的是,师弟也承认是他自己遗漏了,还说愿意接受院里任何处分。”

“后来没办法,院方只能跟罗宇奶奶达成和解,内部也给师弟记过,但当时新闻闹得很大,师弟为了避免影响老师和科里,自己就主动申请调去了藏区医院。”

陈放说完,顾翌安眉头都皱紧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俞锐会遗漏这么重要的一份文件签名。

别说顾翌安不信,陈放也不信:“那段时间,我刚好在欧洲进修,回来那会儿他已经去藏区了,我问过他很多次,哪怕是到现在,他还是坚持说是自己漏了。”

“可我问过科里其他人,当时谈话的时候姜护士也在,她说她手上就拿着那份同意书,后来是师弟让她先走,说要再跟于慧谈谈,就把同意书留给了师弟。”

顾翌安蓦地抬起眼:“你的意思是,俞锐他故意漏的?”

说起这个,陈放更加来气,杯子“咣”一声磕桌上:“反正我问他他不说,他那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嘴硬到钳子都掰不开。”

这件事,陈放私下问过很多人,但根本就没人清楚,甚至他估计,除了俞锐,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

那篇旧闻被翻出来以后,八院神外和俞锐同时都被推到风口浪尖,网络上各种声音愈演愈烈,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科里医生护士总忍不住揪心好奇,时不时地掏出手机想要了解事态的最新进展,可越看越憋火,最后搞得大家全都垂头丧气。

恶意是不可避免的,可雪中送炭的善意也越来越多。

尤其俞锐这些年接手了许多病人,各行各业,什么身份地位的人都有,很多病人入院一住就半个月,甚至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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