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105)
“回头再弄吧,也不急这两天,”周远清摆摆手,“正好你在这儿,也省得我打电话叫你了,收拾一下,跟我回家里吃饭。”
顾翌安站起身,刚要开口,周远清先打断他:“不许找借口。”
顿了一下,周远清叹口气又说:“伯琛和秦薇都在国外,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身边肯定没一个人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要不叫你,你是不是又准备吃顿食堂凑合过?”
顾翌安笑笑没说话。
今天是平安夜,也是他的生日,这事儿的确没人知道,连徐暮和陈放他都没有说过。
但他今天原本是有安排的,连餐厅都提前定好了,只是他想约的人明显已经有别的安排。
六点多是大学城这片最热闹的时候,平安夜和圣诞节又是大家近年来最爱过的西洋节日。
刚出医大校门,车都还没开出去多远,他们就被堵在了十字路口。
窗外暮色渐深,马路两边人群熙攘,霓虹闪动,到处可见趁着节日出来约会的,满脸浓情蜜意的小情侣。
周远清开车,顾翌安坐在副驾驶。
等候间隙,两人又聊了会儿课题项目的事,以及顾翌安明年的课业跟实习安排。
虽然有问有答,但周远清还是看出顾翌安今天鲜少的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会往窗外看两眼,电话也一直攥在手里。
手心震动,很快,几乎是震动响起的同时,顾翌安立刻低下头。
电话却是陈放打来的。
眼底闪过瞬间的失落,陈放的名字还在手机上来回不停地闪动,可顾翌安最后还是没接。
电话在那头挂断后,没过两分钟,徐暮也打了过来。
“嗡嗡”声响个不停。
顾翌安瞥眼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快六点半了。
是演出快开始了吗?
电话再次被挂断,手机也消停不动了,顾翌安轻蹙眉心,抿唇不语。
“怎么?今晚还有别的事?”周远清看他一眼,笑着问。
顾翌安轻笑着摇了摇头。
驶出大学城,好不容易不堵了,手心再次“嗡嗡”震动两声,不是电话,是短信,俞锐发来的。
——翌哥,你会来吗?
顾翌安没回,眉心皱得更紧了。
不过很快,第二条信息跳进来。
——我想交卷了...
目光灼灼,紧钉在最后一句,顾翌安脑子里空白一瞬,连呼吸都骤停了两秒。
“我考试向来都只拿满分”。
“是吗,那我就等着你交卷了”。
蓦地,脑子里有根弦像是被人拉扯了一下,他立刻转向周远清:“抱歉老师…”
——
车停在医大南门,顾翌安匆匆打了声招呼,迅速下车往回赶。
从树影深处拐出来,顾翌安抬手看眼时间,还差两分钟七点。
前面就是体育馆。
音乐声却没有了,入目一片寂静,空空荡荡,除了路边几盏泛着凉意的路灯亮着,四周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入口处立着两道黑影,顾翌安快步走过去,还没靠近就认出是徐暮和陈放。
听到脚步声,徐暮和陈放纷纷转头。
“诶唷我去,你可算是来了。”陈放愁得满脸褶子,看到顾翌安立马松口气。
“不是有演出?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顾翌安迈上台阶,站到他俩身前,“还是说,已经取消了?”
说完,他又抬手看眼表盘上的时间。
距离七点整还差一分钟。
虽是露天体育馆,周围却是封闭的,此时入口大门紧闭,寒冬腊月,冷风呼呼吹过,根本听不见里面任何动静。
“额,那个...”陈放挠了挠头,支支吾吾也不说话。
顾翌安却等不及,皱着眉头,追问他俩到底怎么回事。
徐暮跟陈放对视一眼,随后移步大门口,一左一右分别抓着门把手。
严冬和大门稀释又隔绝了所有声响,直到被他俩缓缓拉开,低沉嘈杂的人声这才扑面而来。
顾翌安抬眸看向里面。
场内一片漆黑,连一束光都没有,然而视野里,无数蓝色荧光闪烁,像是满天繁星坠落在地面。
呼吸像是被瞬间冻结。
很快,音响里强烈的鼓点声登场,贝斯吉他电钢琴紧随其后,而原本只在低声说话的观众也被点燃。
与此同时,正前方舞台灯光骤然亮起,从上空倏然滑落,定格在舞台中央。
大屏幕也投落着他的身影。
动也不动,顾翌安静静地看着。
依旧卫衣套上羽绒服,脖子上挂着电吉他,额角的旧疤被舞台灯光照亮,一脸桀骜不驯的少年,薄薄的眼皮轻抬起来,嘴角轻扬,挂上轻痞的一点弧度。
前奏音乐响起不足五秒,熟悉的旋律让全场瞬间沸腾。
就连陈放也瞪大眼珠:“小师弟够可以的啊?连粤语歌都能唱?”
徐暮从身后走过来,嗤笑声说:“你以为这段时间,他就骚扰你一个人?”
他们这里,除了徐暮是南城人,粤语属于母语外,其他人根本就听不懂粤语,更别说唱粤语歌了。
但开场的这首歌,不是别的,正是那首传唱度极高的经典摇滚,来自Beyond《喜欢你》。
虽然选曲很老,但太多人都熟悉,哪怕不会唱也能跟着旋律哼哼两句。
“开场就唱喜欢你?”陈放“啧”一声,瞟眼又顾翌安。
顾翌安没说话,就像没听到一样,视线片刻也未曾离开过俞锐。
他没看过演唱会,光线昏暗,他也看不清台下到底多少人。
但视野前方,单从虚焦挥舞的荧光棒,还有昏暗中,踩着节奏左右摇摆的道道人影。
这场景虽万人不及,却也千人不止。
顾翌安根本不知道俞锐是怎么做到的,他的人生截止到目前为止,从未有过如此被震撼的时刻。
可当他看着舞台上,完全陌生却又明亮耀眼的少年,似乎再不可能的事,在他身上都能变成可能。
但他并不知道,尽管打小就爱折腾,今天这次却是俞锐从小到大最疯狂的一次。
他堵了无数次陈放,让陈放帮忙协调演出场地,还以参加竞赛为代价,求到外联部学长帮忙找来专业的灯光音响设备,又去隔壁音乐学院找了自己乐队的几个兄弟,最后还求着徐暮学粤语。
就连赵东看他费心成这样,都贴心地帮他准备了好几大箱荧光棒和手环。
这样前后折腾了近俩月,俞锐使足了劲儿,甚至不惜拉上身边所有人陪着他一起疯。
只为一件事,也只为一个人。
从一开始,他就不在乎今晚现场有没有观众,有多少观众,哪怕一个人都没有也无所谓。
他疯这一场,从来也不是为了演出,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顾翌安会不会来。
即便是这样,当前奏音乐响起,当舞台灯光落下。
洒脱随性,还有俞锐身上,独有的嚣张散漫,以及他轻微沙哑又带着点磁性的嗓音,几乎完美贴合了摇滚曲风。
从他唱出第一句歌词开始,不止台下或凑热闹或好奇的观众,就连第一次切身感受摇滚现场的顾翌安,也很难不被现场氛围所感染。
可台下光线晦暗不明,除了虚焦晃动的蓝色荧光,连一张人脸都看不清,俞锐根本就不知道顾翌安到底有没有来现场。
他站在话筒架前,弹着吉他唱着歌,始终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一遍又一遍扫过模糊的无数陌生的脸。
屏幕切到特写,顾翌安一眼看出他的紧张和焦虑。
于是立刻摊开手,顾翌安头都没回,冲陈放说:“给我两根荧光棒。”
陈放都没反应过来,“啊”一声,懵了两秒才把手里的荧光棒递过去。
细细的荧光棒,整根都是可弯曲的,顾翌安很快折叠出两个圈,然后塞到徐暮和陈放手里一人一个。
他自己手里拿了一根,然后举起来,冲俞锐挥了下手。
徐暮和陈放互看一眼,也把两个圈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