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83)
还是太后拍板,云秦帝国才有九钱高阶的女偃师、关外才有正三品的女将军、朝堂上才有金印紫绶的女重臣,这个名唤唐水烛的后宫女子,确实是云秦大地上跪了成千上万年的女子们,能看到的一线曙光。
所以李拾风才这么放心的开宗明义、直奔主题么?
“李某倒是忘了,”李拾风端着副朗月清辉的笑容,嘴里又开始三纸无驴地飘忽,“‘清嘉三屠’一事,偃师人人自危,若云雀姑娘对周王室、乃至云秦心怀怨怼,那也自然。”
云雀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把脑筋转过来:“……”
跟这种人说话,实在费头。
李拾风指的“清嘉三屠”,也就是之前在大凉州烟罗镇时,悍将和伶芜他们的遭遇。这是周氏皇族向铁板一块的偃师势力斩下的第一刀 ,也是清嘉帝账上最大一笔血债,偃师行内提起清嘉帝其人,无不感到一股从脊梁骨瘆上来的寒意。
“噗噗噗,”云雀颇为不耐地想,“难道他是怕我心存怨恨,想通敌叛国么?”
这都哪跟哪?刚才不是还在站队伍么?
所以你到底要扯什么:“先生,云雀愚钝,不知其意。”
李拾风笑了一声,缓缓回过头来。北地朔风卷涌起李拾风的长发与袍袖,他好似霓为衣兮风为马的仙人,轻灵、飘逸、超脱尘外。
可是他的台词依旧是世俗的,与千千万万挣扎在尘埃里的民众相连:
“云雀姑娘,可愿意助我靖安府,守住这座城?”
云雀:“……”
云雀瞪圆了眼睛:“不是,先生,炎虎关要打仗了?”
李拾风刚想跟女孩分析一下云秦与苏罗耶最近的边境摩擦,从而推出开战的可能性,突然发现云雀并不是这个意思,女孩的目光震悚而惊骇,直直地望向自己的身后——
城楼之外。
李拾风心里不详的阴云还没来得及扩散,城楼上警戒的士卒已然反应了过来,惶惶的钟鼓连声急奏:“开城门!立医字旗!救人!!!快救人——”
城楼之外,一队日常巡戒的士卒往城门疾驰而来,个个皆是浑身浴血。
云雀喃喃道:“别、别救了,人已经死了。”
李拾风愣了一下,瞳孔随即收缩成针尖大小——
哗!
那些“骑”在马上的士卒突然寸寸崩解,在众人惊骇欲绝的视线里飚溅开去!
他们本就是被大卸八块的尸体,只是被凑了起来、绑在了马上;此时战马一路狂奔而来,尸体受不住颠簸,在战友面前四分五裂!
这是挑衅!
这是对靖安府、对炎虎关、对云秦帝国的挑衅!
“传令下去!”李拾风一展折扇,厉声呼喝,“全城戒备!召战字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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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薄燐和白潇辞不知道关外已经生了异变,人还陷在十丈红软里交易情报。
白潇辞在丰/乳/肥/臀的包围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人都要窒息了:“……薄燐,你要问快点问!”
你还想过夜么?!
薄燐正跟怀里的舞娘不知道在他娘的调哪门子鬼情,末了悠悠地一撩眼皮:“辞儿,要不你随便转转?这地儿进来一次血贵,你起码把本儿给赚回来。”
白潇辞怒道:“你这样,云雀姑娘若是知道——”
薄燐凉悠悠地截住了:“正好不喜欢我了。”
白潇辞:“……”
白潇辞被气走了。
薄燐遥遥地朝他摆手:“记——得——回——来——”
白潇辞随手抄了盆葡萄朝这狗玩意砸过去,薄燐游刃有余地接住了,笑出了声:
“啧,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刺儿。”
怀里的舞娘咬碎了一颗蜜果,清清脆脆的一声:“薄爷,我知道的可是都告诉你了,这老东西,就在我说的那个地方。”
薄燐拈起一颗蜜果喂进女孩嘴里:“别急,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查一查,‘寻时雨’这个名字。与她有关的人、与她有关的事,我通通都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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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潇辞纯属看不下去薄燐的孟浪,但人一踏出小室,又立即后悔了:“……”
入眼是千重万重的水红菱纱,上面用流烁的金粉掸着一部完整的佛经。但这几层纱是可以透光的,以白潇辞能练出“明烛天南”的目力,不难看见不远处的被翻红浪、帐底鸳鸯,白潇辞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知廉耻!!!
云秦刀剑对修者体格的要求大多极其严格,比如风卷尘息刀,要求习者二十岁以内元阳不灭,也就是说白潇辞和薄燐二十岁之前都不能近女色,白潇辞对男女之事只停留在薄燐每次下山给他带的奇奇怪怪小画册上——确实如此,反观薄燐在风卷尘息刀上的造诣,薄燐再浪也是严格遵循了这条规矩,可能连百灵的手都没碰过。
想来也是唏嘘。
白潇辞这辈子接近过的女性屈指可数,他就没见过自己娘亲,与明百灵的交流也只是日常几句寒暄(大多还是叫薄燐来吃饭),……可能聊过最多的还是云雀,还有薄燐那个比他还要浪、还要疯、还要厚脸皮的妖女妹妹。
白潇辞想起那个妖女就一阵脑仁疼。
他还记得自己人还没寒江沉雪立起来高的时候,狐麗一个人跑上雪老城来找她亲哥,幕天席地的银装素裹,一身火红的小姑娘惊艳得仿佛北地红梅。她眉眼还没张开,妩媚却有了十成十,冻得通红的手指凉凉地一挑白潇辞下巴:
“小模样,我喜欢。”
白潇辞还记得当时自己退了一大步,直接坐在了雪地里:“……”
他当时年纪尚幼,“风月”二字都写不利索,就被这妖女按着头学会了“调/戏”。
……
“哟,这不是白爷么,也会来这种地方?”
白潇辞:“……”
说曹操曹操到。
眼下白潇辞转过头去,狐麗正立在不远处,玲珑浮凸,婷婷袅袅。
白潇辞一眼注意到了狐麗遮着右眼的纱布:“谁伤了你?”
不对——
白潇辞想起近来沁园春的传闻,猛地一咬舌尖:小掌门“九尾火狐”狐麗已经失踪,怎么人出现在了塞北的炎虎关?
还是在“千红窟”里?
狐麗风情万种地笑了一下,连白潇辞都看出了她的勉强。白潇辞皱了皱眉,他虽然很不待见这个妖女,但好歹是薄燐的亲姊妹,如果狐麗有难,他肯定是要管的:“谁?”
狐麗眼神复杂地看了会儿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爷,别这么严肃,多久不见了,就不跟我寒暄一下?”
白潇辞沉声问:“谁伤的你?”
“白爷真是无趣,”狐麗低头一撩鬓角,把自己险些豁开的表情又合了上去,声音还是轻浮而妩媚的,“我说了,你还能为我复仇不成?”
白潇辞正色道:“除非你有错在先,不然我定要为你讨个说法。”
狐麗:“……”
她一点都不擅长对付这种一身正气、浩气凛然的死脑筋……
狐麗刚想开口说一句什么,陡然脸色一变,白潇辞凝神一听,果然有一道急急的脚步声,在往此处快步赶来。
白潇辞:“找你的?”
“是来杀我的。”狐麗一压飞凤似的眉毛,“白爷,能帮我个忙,保证不打我么?”
白潇辞莫名其妙:“若不是阁内有命,我绝不与妇孺老幼为难。”
“多谢,”狐麗拉住自己的领口,往左右忽然一扯,露出白得惊心动魄的肩膀,“白爷,得罪!”
白潇辞还没来得及出声训斥,下意识地抬手一拦,撞上了女孩柔软至极的胸口。狐麗展臂捞住了他的脖颈,埋进了白潇辞的怀抱,她刚刚反手拔下了自己的金步摇,沉甸甸的黑发甩在白潇辞的胸膛上,遮住了她艳色无畴的脸庞。
白潇辞:“……”
他人已经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