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73)

作者:叶秀

闻征都比薄燐更知道怎么和白潇辞相处。

薄远州和陆鸣萧,上一代雪老城师兄弟,也是这么个尴尬关系。功夫么一个比一个能打,做人么一个比一个离谱——薄燐师父“天欲雪”薄远州,比后者更文明守法一些,他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掀了人新娘盖头,夜里抢了天溪太白•白家大婚出嫁的小姐做媳妇;而薄燐师叔“一杯无”陆鸣萧,这玩意就是个杀神,仿佛阎王爷派来冲地府业绩的索命恶鬼,认钱不认人,只要给够钱,亲爹的骨灰都能给你扬了。

“一杯无”的名号,正是陆鸣萧少年时闯下的杀名:这人一杯酒一把刀,从前门杀到后门,一路死者如风驱草,满门人头轱辘落地,他一杯酒也正好喝完。

最后陆鸣萧得罪的人实在过多,各大门派包围雪老城向薄远州要人,身为掌门的薄远州终究还是抗不下压力,当众一掌把陆鸣萧拍下了山崖:

你们不是要人么?

去山下自己找,找着了要杀要剐随你志趣,少来我面前卖惨——还是说你也要试试我一巴掌?

薄远州此人虽然顶着张和和气气的笑脸,还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薄燐也是听说自己有个脾气比闻战还暴躁的师娘,但在自己拜师前就因分娩去世了):但他年轻时的雪老城,确乎是最为强硬而霸道的。

薄燐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薄远州大醉后总是抱着佩刀恸哭不止,自己和白潇辞跪在一旁面面相觑,依稀是能猜出来自己师父叱咤风云的过往,是做过一两件亏心事的。

薄远州把自己师弟拍下雪老城的那一掌,直接拍碎了陆鸣萧的炁府,算是变相废去了自家师弟一身的修为——但当时陆鸣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师哥除名了,总觉得不能在雪老城门口给师门丢人,撑着破碎的炁府居然还能再战,当日各大门派去山下寻人,陆鸣萧可是从大路杀出去的。

师父当时听见山下震天的杀声时,在想什么?

师父后来听说陆鸣萧未死时,又在想什么?

来不及问了。

薄燐想起来,自己当时也没问清楚,为什么师父如此执意要逼死百灵。但百灵的尸首悬在师父刀尖上的时候,原因都不重要了:

死不死谁儿子?

.

.

但薄燐万万没想到,自己师叔居然和云雀有一段故事——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爱情故事、还是恐怖故事、还是猎奇故事(?),总之两个人关系匪浅,师叔这种没心没肝的杀神,见谁都是一副“尸体在说话”的阎王脸,难得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看来还被大鸟儿伤得不轻。

薄燐的手在刀柄上用力地卡了卡:“……”

小姑娘,你怎么回事?

云雀刚刚越过薄燐迈出了一步,就被残雪垂枝挡了下来:“有话在这里说。”

再过去点儿,谁也救不了你。

云雀摇了摇头:“他不会。”

薄燐:“……”

薄燐张了张口,一嘴都是脏话,又文明礼貌地闭上了:“……”

不是,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薄燐在云雀面前是有心理优势的,清清冷冷的小姑娘为了他哭哭笑笑,他总觉得自己在云雀面前独一无二。薄燐对云雀的过去没什么兴趣,反正小姑娘什么时候想起来说,他带着耳朵听就行——云雀出身官窑,世家的女孩子,成长路线也就那几条,能曲折离奇到哪里去?

但是现在一看,云雀居然能和“一杯无”扯上关系,那成长经历已经不是“曲折离奇”能够概括的了:“……”

也是,一个裹了小脚的女孩子,是怎么爬到九钱偃师的位置?

到底是什么宗族后院,能教出个杀人不眨眼的世家小姐来?

“而且,”薄燐郁闷地想,他不是一般的在意,他是特别的在意——他压着一喉咙的脏话,不是一般的堵心,“你跟我师叔到底什么关系?”

等等。

——薄燐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难道他和云雀初遇时,云雀表现得温驯而依赖,他说什么云雀就信什么……是因为他的刀,长得像师叔的刀不成?

薄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默默地把自己残雪垂枝刀上的禁制解开了:“……”

啧,不行。

陆师叔来得正好,这历史/遗/留问题今儿个要是不捋清楚,咱仨一个都别想走:

死不死谁儿子?

.

.

*注:“死不死谁儿子”:“谁要是不敢死,谁就是儿子”,一种带有北方语言特色,激将性质的口头禅。

作者有话说:

燐哥,你报应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草我怎么这么开心

各位小可爱放心,不是燐哥想的那样23333

国庆的双周榜……上了个空气榜,本来很难过的,但看见燐哥不舒服我特别开心(喂)

谢谢评论区的鼓励!国庆假期冲冲冲——

第55章 、说第五十二:第二日•刀锋温柔

陆鸣萧是哪号人物?

一杯无, 半碗死。

放眼云秦的四海八荒,每一寸土壤上皆硎过绝世的名刀。但论杀名在外的刀客, 这两把刀占了云秦的血气八斗, “薄九刀”独占一斗,自古及今的各代名刀共分一斗。

陆鸣萧沉默地立在呼啸来去的江风里,仿佛一截断得惊心动魄的枯笔。他持刀的手腕潇洒地一翻, 旋转的佩刀掠起灿亮的一行,飒飒撞入鞘中的刀身好似还巢的飞燕。

——佩刀名唤“九歌”, 与传世名刀“天问”、“离骚”遥遥相应。长柄窄身, 刃尖微扣,刀锋所向,人马俱裂。

“锵”地一声, 刀入鞘中,“一杯无”似乎是有了些顾忌, 草草地收起了名震天下的凶兵, 还往身后欲盖弥彰地掖了一掖:

“诛天一战后,你去哪里了?”

山川茫茫,江水汤汤,云雀冷灰色的长发飞舞在浩荡的江风里。她像是被上一个时代遗留的旧魂灵, 身形单薄,脊梁笔直, 浅淡的眉眼承载着一个又一个阴晦沉重的秘密:

“你特地来寻我, 是要向我寻仇么?”

“寻时雨, 你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模样……”陆鸣萧面无表情,答非所问, “我方才还在疑心, 究竟是不是你。”

薄燐在旁边一言难尽地啧了一声:这俩人讲话都是神他妈意识流, 根本不在一个频道,这场架肯定要干。

“现在一听,张嘴说的就不是人话,倒让我寻着了个真的。”陆鸣萧眼神像是暗沉沉的一方海,定定地望着她:

“——寻时雨,我把全云秦趟了一遍,找了你整整四年。”

云雀密如鸦羽的睫毛抖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竟然算个玩意,还是个分量挺重的玩意——这倒让云雀挺受宠若惊的,连带着声音都一并小了下去:“我,我不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陆鸣萧就没指望她能明白,“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

“一,你现在跟我走。你捅我那刀,一笔勾销。”

云雀嘶声道:“就算了?我差点杀了你呢。”

陆鸣萧手指在九歌的刀柄上卡了卡:“那是我自己没本事。”

薄燐低头打量自己的残雪垂枝,极力绷着自己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鸣萧你也有今天!

你不是放言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就没有你不敢捅一窟窿的玩意么?

一物降一物,自然规律针不绰。

云雀垂了垂眼皮,兴致缺缺地问:“二呢?”

“我打断你双手双脚,”陆鸣萧的口气平铺直叙,凉薄无比,“提着你人回去。”

薄燐摸了摸鼻子:“……”

——师叔,你这副德行能留得住小姑娘就有鬼了。

云雀抬起眼睛,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回哪里呢?”

陆鸣萧:“我身边。”

哈。

云雀低低地笑了起来,虎牙露出凛凛的两个尖,这是她进攻前惯常的表情:“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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