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55)
梳骨寒•大罗天式!
那日她与白潇辞误入红云洞府,四处就布下了摧金断玉的大罗天,限制活物在红云洞府的进出——按道理来说,大罗天有上千种编织花式,非红云本人不能解;但是云雀在大罗天旁边挨了三天的打后,居然被她本人看出了门道来,云雀不仅解开了红云仙人布下的大罗天,本人也参透了这等杀器的些许机窍。
于是在梳骨寒的操纵里,云雀也大胆地引入了大罗天的编织方式,把炼炁均匀地分布在丝线的每一处,极大地提高了梳骨寒的速度、气劲、韧性——翡翠色丝线飞舞之处,死者如风驱草!
水匪们倒也不是这么好相与的,送了几颗大好头颅后登即有了应对方式,一层滑如水光的炼炁包裹住了他们的全身,水匪们悍不畏死地贴上了血光凛凛的丝线。撕虎裂狮的梳骨寒居然没有切开他们的身体,反而给了他们凭借,立刻有几道身法矫健的人影如游鱼斩开白浪,从梳骨寒的网络孔隙中“游”了出来,几柄寒气逼人的鱼叉顿时刺向了云雀!
这几柄鱼叉皆是水匪的命械,云雀不能向分解凡常之物一样,把这些利器分解成一抔无用的铁粉;千钧一发之际杀机又至,居然有一水匪精通遁土的神通,从轿下阴影里破土而出,追魂夺命的吹筒自下而上地啸来一团杀气腾腾的紫雾——
云雀陡然一皱眉心,喉口至舌尖迸吐出一字:“燃!”
女孩磅礴而延绵的炼炁顺着梳骨寒的线身汹汹燃起,直接引燃了裹在水匪身上的特殊炼炁,十几个纠缠在梳骨寒上的水匪当场就化成了惨叫不已的火球;与此同时一道物什从云雀袖口飞出,悬浮在空中的鱼镜花冽冽地反射过几道碧荧荧的寒光,“镜像双生”的丝线从镜面上反射而生,冲着云雀的面门彼此相缠、勾扯、牵拉,细密的丝网兜住了爆散开去的紫雾,每一道丝线上都扎满了淬有剧毒的毫毛小针。
云雀嘴里叼着三根漏网的吹针,女孩的神情像是江南早春的绵绵寒雨,沁骨的冰凉看得遁土水匪浑身发寒;云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从土里冒出来的倒霉孩子,御物之术驾驭着毒针锵然回弹,直接把对方扎成了一个长得像人的大筛子:
跟她玩暗器就是给她送武器——当时沁园春的老头不明白,被一针贯了喉咙;眼下又是个没眼力价儿的二道茬子,是年底了上赶着给阎王爷冲业绩么?
砰!
云雀睁大了眼睛。
她人本来坐在马车前端、轿厢门口,本就有护着一车人的意思,身体刚好能遮掩去一车昏睡的女孩外加一只老鸟;如今轿厢厢体狠狠地一震,那是车厢后端被人一刀破开:泥鳅精见大势已去,也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他直接掳过了昏睡中的小丫鬟,一头扎进了浩荡的江流里!
云雀坐在车门前不动,泥鳅精是看出了些门道的:一是这小娘们有意护着她身后的人,二是——
她裹了三寸的小脚,是断然走不动的。
下了水就是他的天下,泥鳅精得意地想,自己只要把这女娃娃交给那位大人,一家老小吃穿不愁,还可以送自家女儿去学偃师,说不定也能和这小娘们一样厉害……
——锵!
一道炫烈无匹的刀光破水而出,漫目都是剔透的、发亮的、璨璨的水珠!
墨黑色的刀锋劲卷成一尾咆哮的狂龙,与泥鳅精翩然错身而过。
薄燐从江底一跃而起,随手把原本潜在江边望风的水匪尸首扔在一边;泥鳅精怔愣地倒进了江里,薄燐也不管他,而是一展胳膊,把小丫鬟顺其自然地捞了过来。
泥鳅精的脖颈仿佛是才反应过来,缓缓地浮上一线致死的殷红;薄燐一刀斩首的气劲这才传震至整个江面,激起的白浪窜上了云端,激扬荡卷的水沫将天地勾连在了一处!
薄燐扬手振刀,残雪垂枝甩下一行烈烈的红色:
“啧,脖子还挺粗。”
.
.
闻征的脸色很不好看,大少爷臭着一脸的起床气:“怎么回事?”
云雀自顾自地在角落里继续编她的花绳。头也不抬地回答:“动动脑子。”
闻征:“……”
“你们中了‘百声讙’的催眠力场,全都睡着了。”薄燐赶紧接话,以免这俩又掐起来,“大鸟儿英明神武,把大部分人都摁在这儿了,剩下一个打头的想跑,被我一刀切了。”
闻征一皱眉头:“百声讙?”
闻战睡得一头乱毛,迷迷瞪瞪地提问:“催眠力场?”
陆梨衿小小声地问:“……两位大侠没想过留活口问问吗?”
鹤阿爹吹胡子瞪眼睛,很不忿地蹬着爪子:“凭什么本道长都中招了,你们两个还醒着!”
年轻了不起么!!!
.
.
对此闻征也很不忿。
他不比闻二那个二得真情实感、表里如一的二货,闻大少爷好歹被小陆大夫按着头读全了书,推去科举也能勉强考个功名,知道“百声讙”是什么邪物:
这种怪异在几百年前就绝迹了,云秦山海录里有载,此物的声音比得上百种动物的叫声,听者立刻人事不省,昏睡上三天三夜,——总之是你听你也睡的鬼玩意。
至于为什么他们没听见“百声讙”的叫声却中招了,就是因为这个“催眠力场”:
这是偃师行内的一种说法。在偃师看来,万事万物都可以分解成齑粉,用非著名官窑野偃师云雀的话来说,就是:
“拆,都可以拆。”
“催眠力场”正是把“百声讙”的叫声分解成最基础的灵子,用玄妙无比的阵法将灵子收束在一起以防散逸,从而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场”——只要踏进这个场内,就会受到催眠灵子的状态附加,神不知鬼不觉地中了招。
对此闻征极为不忿:他知道为什么薄燐不会中招,风卷尘息刀对心性的要求极为严苛,甚至会冻结刀客本身的七情六欲,薄燐的神志宛若王屋太行,根本不受外界影响;如果白潇辞愿意和众人同行(而不是倔强地单飞的话),那么在场醒着的还会多一个。
至于云雀,那道理就简单多了:她是九钱级别的偃师,云雀在“绣花”方面的感控能力是公认的一绝,催眠力场再怎么隐蔽也逃不过她的感知。
而他……闻大少爷虽是三剑并修的奇才,但短板和缺陷也很明显,在精神和用毒方面,闻征甚至比不上小陆大夫。
闻大少爷默默地磨着后槽牙:
——我好酸,我不行,我最近一定得把贪杀剑的最后一重给突破了。
“……”陆梨衿怯怯地看了闻征一眼,她本来不想出这个头的,但是闻征不提出来又没人说,小陆大夫只好小声地发问,“‘力场’不是极为罕见的机关技术吗?为什么水匪会有这种稀罕玩意?”
真就俗世奇人、民间高手、草窝藏凤凰,水匪窝里也藏着一个红云仙人级别的大偃师?
“……”闻二少爷还没怎么睡醒,皱巴着一张脸打呵欠,“普通水匪才没有在太岁爷上动土的胆子,他们一定有幕后指使,顺便送了他们这么一个玩意。”
小陆大夫:“……”
所以为什么不留活口呢!!!
云雀终于从花绳里抬起了头,茫然地挠了挠头:“活口?没想过诶。”
——杀了就杀了,谁在意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薄燐看了眼缩在闻战后头吃糖的小丫鬟,随即面色平淡地耸了耸肩膀:“这种老/江湖都是封口的葫芦,你能问出什么来?”
小陆大夫攥紧了腻白的小拳头,小小声地出主意:“抓他的家人,在他面前打他的八十岁老母,是木头也能开口的!”
众人:“……”
.
.
——闻征少爷,你得罪了小陆大夫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
.
被这么一折腾,闻家护卫的警觉又上了几分,特别是那个砚以姑娘,总觉得有刁民要坑害闻大少爷,登船时恨不得把船翻起来检查一遍,把每个住客都扒了衣裳拎起来抖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