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391)
这是云秦皇权的标志,亦是云秦帝国的象征,更是云秦人心的旗帜。蟠龙游走在云秦大地千年的历史间,像是一道黄金色的缝合线,穿织起了云秦帝国的每一个昼夜。
天帝蟠龙•小世界级•真身本相。
周云讫舍尽一身剐,浴火重铸真龙之躯,以天帝蟠龙之力,打碎了空间障壁,并用自己的龙身,充当联结现世与大地之心的桥梁。
至于到底有多痛苦,那是少帝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了。
此时周云讫张开龙口,吐出滂沱无穷的海流。一时间整个大地之心,白浪滔天,水汽氤氲,极冷的深海之水与极热的深渊银浆相互碰撞,爆/炸出雷鸣一般的巨大声响!
北极凝三人皆是浑身透湿,紧紧地抓着黑冰王座,雄浑的水流在大地之心内剧烈地激荡,仿佛是千顷汪洋冲进了大地之心,他们只不过是惊涛骇浪中苦苦抓着浮木的小小渔人。
北辰千流斋喃喃道:“糟了。”
北极凝还没反应过来,苏罗耶女帅的神经向来比人慢半拍,糟什么糟了,这不是终于得救了吗?
“吼——!!!”
沉雄的龙吟陡然悲戚起来!
北极凝悚然抬眼,只见密密麻麻的深青色触角,缠住了明黄色的龙身!
炁魔?北极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烦用刀钉住的银色深渊,哪里还有炁魔?
“海水里……”北辰千流斋惶然道,“归墟海阀抽走海水的时候,也把一部分炁魔也给抽进去了!”
眼下真龙周云讫吐出海流,也把炁魔给吐了出来!!
明黄色的巨龙盘旋在高空,就是炁魔大群的活靶子。深青色的触手如同群蛇乱舞,它们发疯一般撕咬着明黄色的龙身,灿金的碎鳞和明炫的血液喷薄如雨!
——它们要把蟠龙给活撕了!
这个场面太过残忍,北辰和神道还在犹疑,北极凝倒是个讲义气的,苏罗耶女帅不假思索地出手,黄金圈呼啸着飞旋而出,哗然切开了一幕纷乱的触角!
靛蓝色的血液喷溅如怒潮,炁魔纷纷注意到了黑冰王座旁的人影,深青色的巨大躯体,柔软而恶心地涌动而来。眼下两个扶桑人,就算在畏首畏尾,此时也不得不跟着出手了,北辰千流斋拔出了御神刀“八尺琼勾玉”,神道小次郎祭出了手里剑,他们的战斗方式精巧而细腻,虽然看上去各有不同,但神魂确实是一致的。
不愧是一对师徒。
北极凝一马当先,飞身掠出,白金色的长发如同怒放的火焰,柔韧的细腰拧出一个蓄力的劲弧,北极凝在半空旋身飞起一脚,踢中了回旋而来的黄金圈。锵然一声金石之响,黄金圈陡地分裂成了六个,每一个都像是疯转不休的钢铁之锯,嗡嗡作响着撕扯开炁魔大群!
“北极凝大人!”北辰千流斋急急道,“不要冲太深!”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北极凝的作战方式太过冒进了,她居然一人就敢飞身冲进了炁魔堆里,好比青/天/白/日里一猛子扎了池塘,激荡起万丈高的靛蓝色骇浪!炁魔们痛苦的尖叫,触角在四面八方,联结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她重重地包围在其中——
北极凝和北辰千流斋同时旋转起来。
北极凝单足立地,翩然旋转,裙摆与长发像是花朵一样地散开,仿佛层叠盛放开来的花蕾。她是“花蕾之舞”的舞者,在战场上跳出轻盈而优雅的舞步,一只优美冷傲的黑天鹅,正在绽放出她惊人的美丽来。
七个黄金圈也跟着旋转起来,像是垂拱太阳的星辰一般,北极凝确实是绝世的舞者,只不过她的裙摆不是柔软的丝绸,而是豪悍锋利的金属风暴!
比起暴躁而焊烈的黄金色,另一道玉色的刀光显得如此侘寂而孤冷,像是壮丽而悲怆的苏罗耶琴声,遇上了阴冷而清幽的扶桑弦歌。
北辰千流斋手持御神刀“八尺琼勾玉”,这柄传世的神兵利啸不休,最后在涌动的玉色炼炁中,化为了一柄霸气无俦的大薙刀。这是扶桑武家女子的常见武器,在北辰千流斋亦有摧枯拉朽之威,这个平日里一团和气的女人,此时如同战车一般旋转,如同厉鬼一般吼叫。玉色的薙刀刀刃飞溅成圆,北辰千流斋以最粗暴的方式切入了战场,这是独属于扶桑的薙刀术,“北辰流•天狗轮舞”。
锵!
银雾滚涌,蓝雨滂沱,北极凝与北辰千流斋背脊相抵,她们的周遭是如同山岳一般巍峨的大敌。
“不列,”北极凝一扬锋利的白眉,“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跟你死在一起!”
“我是要跟师父死在一起的。”北辰千流斋柔柔软软地说,“跟大人您只是顺路哦。”
大概是真走到末路了,北极凝与北辰千流斋,两人竟能放下前日的恩怨,相视一笑,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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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白潇辞用力一踹,根本没有反应,回身再踹了一脚,归墟海阀才吱呀着运转,在千万精密的偃师零件的运作中,打开了通往大地之心的洞口。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排山倒海一般地扑面而来。
白潇辞的脸色倏地一沉。
虽然白潇辞早有准备,他们很可能来迟了,但是……
陆梨衿倒吸一口凉气,偏头避开了闻征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出归墟海阀:
“雀雀!雀雀——!!”
小陆大夫的呼喊在旷远无边的大地之心回荡着。
静、静、静。
银色的薄雾,靛蓝的血海,深青的尸山。白潇辞一行人震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难想象在归墟海阀打开之前,这里究竟经历了怎样一场血战。
一个老人巍巍地端坐在尸山上。
陆梨衿认出了他的面相,这人她是在画卷上见过的:“……神道小次郎?”
正是神道家的家长,扶桑忍者之王,北辰千流斋的师父,神道小次郎。
老人白发白须,怒目圆睁,虽已断气多时,却仍同金刚怒目。他双臂尽断,浑身浴血,小小的一个老头,居然还能稳稳地坐在尸山上,像是一尊愤怒的佛陀,镇压着脚底的牛鬼蛇神。
白潇辞在神道小次郎的背后,找到了尚有活气的两个女人。
“应该是什么忍术。”
小陆大夫判断着死相:
“这个老爷子,用了忍者的法子,同时帮这俩年轻人……挡下了致命伤。”
话音未落,扶桑长相的昏迷女子,人居然动了一下,嘴唇喃喃地抖了抖,小陆大夫赶紧让她躺好。
闻征奇道:“她说什么?”
陆梨衿摇头,不愿再说:“扶桑话吧,我没听懂。”
——是“师父,等我”。
这个扶桑女子,在对老人说:
“师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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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神道家的忍者,来去都是风。
怎么可能停下来等,北辰家的年轻女孩呢?
……等不及啊,追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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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
小船娘跌跌撞撞地跋涉在靛蓝色的血污里。
她脸色苍白,发髻散乱,满脸泪水,像是最寻常不过的小小女孩,在战乱之中颠沛流离。
但是她遵守了诺言。
周云讫说过,要她陪着他,就算一起去死,也要抱着她一起。
这句话自私又疯癫,少帝说说就忘了,他去天守阁之前,还特地把小船娘藏在了民间,不让她搅进这场腥风血雨里。
但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哪能潦草收回呢?
——小船娘做到了。
她做到了从混乱中跑出来,一路躲避着肆虐的炁魔,居然真的让她跑回了镜心家。小船娘误打误撞,见到了白潇辞和周炎,跟着这些大人们一起,来到了大地之心。
她要去见周云讫。
她对周云讫承诺过的事,她就一定、一定、一定会做到。
小船娘在靛蓝色的血污里踉踉跄跄,茫然地找着她一定要找到的人,最后扑通一声,小船娘发出一声纤细的呜咽,女孩跪在了蟠龙头角峥嵘的龙颅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