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41)
但是这种人,沁园春又怎么容得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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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麗扬起一边眉毛来:“——你们这是要与我为敌?”
山门前的白衣弟子此时骤然改变了站位,像是一剪重云在天际铺展而开,整个山下都是明灿的雪白。云雀神情陡地一凛,这些人本微不足道,但在这个站位下,气势发生了变化,连罗雀门都感觉到了威胁,在手中发出了轻微的铮鸣声。
云雀奇道:“这是……阵法?”
“这是‘云破月影’大阵。”叶灼华眯缝着浅金色的瞳仁,口气淡淡的,“沁园春的门面阵法,由四十九人以上组成,可以互传修为,达到以弱胜强的目的。估计有人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不准狐麗踏入山门。”
“闹得那么难看?”云雀环视周遭,“这可是在沁园春大门口,各路江湖人士都看得见,至于么?”
“有什么不至于的?”叶灼华笑道,“把狐麗放进山门,才会发生更可怕的事,不是么?”
云雀后知后觉地发现,狐麗大费周章地去飞龙舵租船,是有多么明智了:只有在正统漕帮的运输体系下,狐麗一行人的行踪才不会过早暴露;不然他们很可能会遇到,来自沁园春内部的提前截杀。
云雀:“……”
她想起自己和叶灼华在海神娘娘前大打出手,差点误了大事,心虚得要死:“……”
……不过想想都是叶灼华的错!!!
叶灼华颔首点头:“你说得对。”
云雀微微一愕,这狐狸是成精了,总能看出人心中所想?
叶灼华不等云雀再开口,悠容迈步上前,反腕握住身后刀柄,云容冱雪滑出半寸,恰好挡住了狐麗的刀柄,是个优雅的制止手势:
“好堂妹,要你亲自动手料理外门弟子,未免也太伤小掌门的排面了。”
叶灼华淡金色的狐狸眼,此时笑成了一对月牙:
“——我来。”
作者有话说:
呃呜,要不干脆把帝国篇改成江湖篇吧(草
本来觉得燐哥从石头里出来也就这几章,如今是越讲越长了(搓手
第162章 、说第一百五十四:沁园春•无垢(五)
云雀今儿个算是开了眼, 见识到了“桃花三寸”叶灼华,是何等的惊才绝艳、风流无双。
叶灼华左手一拍刀鞘末尾, 云容冱雪自行从鞘内震出三寸;叶灼华手腕向下一压刀柄, 金石乍起一声锋锐而流滑的长鸣,绝世的宝刀宛若一剪翻飞的银燕,以着叶灼华的手腕为撑, 翻转出几圈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影。既而听得一声“嗡”,似乎连空气都凛然了几分, 叶灼华的手指猝地捏住了旋舞不息的云容冱雪, 明烈的天光在刀身上眩出一笔白灿的锋寒来。
静、静、静。
薄燐的刀,在一个“狂”字,大开大合、汪洋恣肆, 进而斩天河、退而分沧海;
白潇辞的刀,在一个“网”字, 悠容淡逸、变幻无端, 好似大雪纷飞,杀机际地蟠天;
——而叶灼华的刀,在于一个“雅”字。
雅者,正也。
叶灼华掠身而上, 衣袂怒张、长发漫卷,砉如寒隼惊暮禽、飒若繁埃得轻雨;他笔直地坠入“云破月影”大阵之中, 云容冱雪掠出几道优雅而凝练的疾光, 断续的刀光既而衔接为一道圆融完美的圆环来!
叶灼华的动作并不快, 但却避无可避,阵中弟子一旦被叶灼华的刀身所击, 定然能感觉到一股霸道无匹的炼炁, 从刀身直接传震到阵中弟子的炁府——
偏偏叶灼华的劲道恰到好处, 弟子并不会因为炁府爆裂,七窍流血、爆体而亡;而是通身酸麻,经脉无力,当即瘫倒,抽搐不已。
他没有杀气;他并不是为杀人而来。
叶灼华手握长刀,刀影连绵,仿佛有万顷沧澜,泼天流落;但他却不像是刀客,倒像是一名风流蕴藉的翩翩公子,为佳人献上一把题了情诗的折扇,眉眼间都是脉脉的温情,连凛凛的刀光都有了几分宛曼的风情。
但刀就是刀。
他的温情再温情,刀却不会慢上一分;他的温柔再温柔,刀也不会钝上毫厘。
叶灼华好似一颗南疆琥珀,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浑不知自己溺毙身亡。
云破月影大阵像是一面妆镜,以叶灼华着力点为中心,裂痕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叶灼华在阵中进退自如,刀随身走、光随人动,叶灼华如入无人之境,在阵中游走了一个来回!
锵!
云容冱雪乍出一声清越的长吟。叶灼华打掉一位沁园春弟子的佩剑,顺着他的脖颈翻腕旋刀,云容冱雪以那位弟子的脖颈为抵,旋舞出几圈漂亮的刀花,既而撞进了叶灼华蹀躞带系着的刀鞘之中。
啪!
此时的裂纹覆盖了整面妆镜,云破月影大阵猝地碎成了千片万片;满地都是白色的人影,却无一人负伤或者死去。
叶灼华悠然收刀,手重新笼进了袖子里。山风徐徐,衣袂飘飘,叶灼华的气息没有半分波动,好像只是去折了一枝梅花,连声调都是淡漠而戏谑的:
“——哎,这算不算欺负年轻人?”
他从头至尾,就是来给狐麗撑腰的长辈;这些小猫小狗,叶灼华根本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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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突然明白,当年的陈默恂,为什么会对他心动了。
叶灼华并不长在山温水软的中原,出身也不是钟鸣鼎食的贵族,根本称不上一声“贵公子”;他来自风雪险恶的喀则大山,来自人心险恶的江湖泥沼,风刀霜剑是他的折扇,腥风血雨是他的容臭。
——这个男人的优雅,来自于他的神魂。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却依旧愿意用这双鲜血淋漓的手,赠你江南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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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灼华淡金色的瞳仁悠悠一转,笑吟吟地看着云雀:“弟妹有话对我说?”
云雀:“……”
——这人还是只读人心的狐狸!
云雀冷冷道:“我没什么与你说的。”
“哎,”叶灼华笑眯眯地,“我虽然不怎么待见薄燐这个弟弟,但对弟妹,我可是欣赏得很。弟妹要是有话想对我说,随时洗耳恭听。”
云雀:“……”
这人是怎么把这么怪的怪话说得那么风流雅致的?
难不成学风卷尘息刀的,脸皮都能用来挡刀么(白潇辞:我没有)?
云雀刚想在说什么,神识突然一凛,云雀霎时张开五指,碧磷磷的梳骨寒如雷如电,顿时蹿了出去!
——铮!
梳骨寒缠上了一道人影的四肢,云雀不动声色地振腕作力,那人挣扎不得,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放开我!放开我!”
云雀:“……”
偷袭被我抓了个现形,你还有脸嚷得那么大声?
在云雀神识笼罩之下,任何人的小动作,都逃不开云雀的眼睛——这主要是怕沁园春玩阴的,自古医毒不分家,若是暗处射来什么剧毒之物,把狐麗击毙在山门前,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她刚刚看得分明,就是这个小姑娘——正是刚刚骂狐麗“老妖婆”的那位,方才偷偷摸摸地接近狐麗——握着袖中机关,大概是要偷袭狐麗。
此时几个沁园春弟子纷纷大惊:“师妹!!!”
云雀有些感慨,这小姑娘身手不怎么样,倒是挺受师兄师姐宠爱的,闯了祸犯了事,也有人记挂在心。
这是她和狐麗,都曾未有过的好待遇。
云雀手指微微一动,梳骨寒猝地抖了抖,把小姑娘手腕上的机关卸了下来。
云雀可是偃师大家,立刻看出了,这是什么机关:
——暴雨梨花弩?
云雀有些惊讶,这小姑娘长得娇俏可爱,出手倒是狠辣无情。在这个距离下,暴雨梨花弩的威力可以成倍地放大,如果这小姑娘得手,九九八十一颗钢珠打出去,狐麗虽说不会暴毙,但猝不及防下,起码得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