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14)
“我以前见过你么?”
怎么这个面相如此面熟?
少年一听就红了眼, 要不是薄燐制着他,说不定此时他就扑向了云雀:
“——你可记得,锦官城的徐记铁匠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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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记?
云雀睁大了眼睛,她这可忘不得, 要不是徐记的匠人徐半州,云雀的罗雀门还做不出来!
云雀虽然没心没肝, 但是对她好的人, 云雀都记挂在心, 眼下顿时变了脸色:
徐记?徐记怎么了?
“怎么?”薄燐啧了一声,他也记起来了, “我们可是照顾了徐记生意, 小兄弟, 你为了什么要拿人性命?”
少年目瞋极圆,嗓声凄厉:“都是因为你——”
“徐记上下五十四口人,全部都死光了!!!”
骄阳似火,天高云淡,烈焰冲天,楼宇倾塌,人声嚎哭。
——锦官城最负盛名的徐记铁匠铺,在云雀一行人离开之后,化为了浓烟与焦木。
云雀惶惶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
……这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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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徐记铁匠铺出自《说第十:起杀局》(章节号13),云雀在此得到了命械“罗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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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燐倒是比云雀冷静得多,甚至还留了个心眼:“徐记可是官家核查过的民窑,你不可能是姜家后人。”
姜?
少年冷冷地皱起眉毛来,不知道这人在胡扯什么:“我姓徐,不认识什么姜蒜!”
果然。
薄燐套话成功,扭头对云雀道:“他不是折子戏的幕后黑手,顶多算是个被撺掇的龙套。”
——而布下鬼镇这一大局的,另有其人。
“小兄弟,不管你信不信,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薄燐发力收刀,振腕甩刃,语气和动作一样轻悠:
“——但是你再伤害云雀,我就一定会杀了你。我薄燐从不恐吓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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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密雨霡霂,水汽朦胧,静静地洇深了山镇图景。
白潇辞端坐在车帘前,好似一赋璧坐玑驰的长短句,竟然比空山新雨还要禅意几分。
狐麗随意地靠在白潇辞背上,往自己头发上编织红绡,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俚俗小曲。
一人素淡冷峻,一人娇艳张扬,如今能走到一处,还多亏了造化。白潇辞和狐麗平日的相处大抵都如此,白潇辞不声不响,狐麗哼哼唧唧,两人嘴上没什么交流,却是相伴在一起的。
“我颠簸半生,”狐麗有时还会感慨一番,“突然岁月静好,让人不自在得很。”
白潇辞随立刻进行反省:“是我太无聊。”
狐麗笑着刮他鼻子:“我就喜欢你这种老实又无聊的男人。”
白潇辞面无表情地揣起手,沉默地反对这种明褒暗贬你的说法:“……”
——我明明比薄燐那个油嘴滑舌的有趣多了!
……
眼下狐麗眨了眨眼睛,在车上等待未免太无聊,得逗一逗白潇辞来消磨时间,伸出手来轻轻地拉扯了一下白潇辞的头发。
白潇辞头皮一痛,莫名地转过头来:“?”
狐麗伸手一刮白潇辞的脸颊,动作像极了市井流氓调戏良家妇女,只不过狐麗做来就少了那股猥琐劲儿,显得明媚又风流:
“白大阁主,想什么呢?”
白潇辞拍开她的手,显得坚贞不屈:“无聊。”
狐麗眉毛一挑,顿时来了兴致,出手捏住白潇辞下颚:“来,香一个。”
白潇辞沉下脸色,摁着她坐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
——哗!
尖厉的长啸骤然炸响开去,好似一道惊雷震碎了雨幕,激溅的水沫四处飞射,谱成几道瑰丽无畴的虹彩!
暗器?不不不,这个威势,明显是偃师机关——
白潇辞和狐麗的反应都不慢,在利啸乍起的一瞬间收身飞撤,一时间密雨里飚起了两道暗风!
喀喀喀喀喀!
白潇辞衣袂倏然一张,好似一抹飘逸写意的行云,极寒之气弥漫开去,冰晶凝结之声玲珑脆耳,天地间蓝光倏然一眩!
无数悬坠的雨滴凝滞了一瞬,通通被冻结为了剔透的冰晶——白潇辞踩着冰晶在凌空借力,好似飞鸿踏雪泥,佩刀“寒江沉雪”在翻身之际锵然出鞘,炫白的厉光倏地劈斩而下!
风卷尘息经第四•雪鹰示现!
于此相应的是一道活泼艳丽的红光,在水汽氤氲里像是一朵抖开雨露、肆意绽放的火牡丹。
狐麗的速度比白潇辞要慢得多,她在利啸瞬间便拔刀出鞘,人随刀进、刀带人走,佩刀“锦囊艳骨”劈斩出一道凄厉的圆弧,幽艳的刀光仿佛一轮被胭脂染红的弯钩月——
风月刀第一•珠缨炫转!!!
呼呼呼呼呼!
自炎虎关千红窟一战后,狐麗的伤势大愈,风月刀更是参透了一层。眼下狐麗这一刀的威势如龙如虎,霸道得不能同日而语:灼热的炼炁顺着这一刀推砍出去,狐麗一击便打出了具象化的刀风,灼灼的焰影流烁成一条明烈的火龙,猛地回环收卷,与白潇辞的刀光合作一处,劲绞向利啸的来源!
狐麗黑发飞舞,瞳光奕奕,脸色陡地一变:
什么?
“寒江沉雪”幽白的刀身与“锦囊艳骨”海棠红的刀身锵然相交,两刀刀刃居然——
斩了个空。
躲开了?
白潇辞脸色一变,厉声疾呼:“狐麗,后面!!!”
狐麗身后劲风陡起,寒光暴现,一只造型奇异、锋寒凛凛的奇异兵器猝地闪现,像是工匠锅炉里旋转的扇叶,又像是东瀛忍者手中放大了百倍的“手里剑”——以一点为轴心,四道锋利的扇刃呈辐射状放射开去,此时疯转不休、来势惊人,好似疯马撞碎整片雨幕,猛地向狐麗的背后削来!
不可能,不可能,白潇辞下意识地否认,这种体量的兵器,如果从他的攻击死角中逃开,以白狐二人的眼里,不可能被动成这样——
砰!!!
浓艳的血红陡地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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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里站的是云雀,或者绵绵,那么可能真会翻车。
然而这里站着的是狐麗,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半辈子的狐麗,江湖中人惯用的阴谋诡计、奇技淫巧,她比看到自己老家门口还要亲切。
狐麗在斩空的一瞬间就作出了决断,她瞬间摘下了头发上的“朱顶红”,抬手向凌空高高一抛!
这发饰本是一枝火艳艳的花,在凌空倏然变了模样,浓艳的血红陡地炸开,好似一盒胭脂轰然爆炸,几十条烈烈的红绸向四周飞射开去,全方位地包裹起了白狐二人!
锵——
那具造型奇异的兵器汹汹撞上大红色的绸缎,仿佛撞上了坚不可摧的钢制巨盾;令人牙酸的冷铁相剐之声骤然炸起,飞溅的火花飚射开去,一如历劫的流星乱雨。
这是沁园春的顶级防御武器,“霓裳羽衣”。
万千红绸包裹的正中央,白潇辞捞住了前扑的狐麗。狐麗虽未被那具奇异兵器所伤,但她的淬体不比白潇辞,兵器上卷裹着的炼炁恶狠狠地震伤了狐麗的内腑,白潇辞此时伸手一捞,便捞到了满手心的血。
白潇辞瞳孔骤然一缩。
“没问题。”狐麗一皱眉毛,推开了白潇辞,不在意地一擦嘴角,“听着,刚刚那一招估计是用了什么瞬移的法子,才能把这么大的一个风扇叶变得时有时无——你知道是哪门哪派吗?”
白潇辞摇头,他没有印象,凭着机关器认人的本事,只有云雀或者陈默恂这种偃师才有。
半枯翁不是还在车里——
“别去惊动他老人家,”狐麗摇头,“马车附近不止一个人。”
高手过招,立见高下。
刚才狐麗与那位从未谋面的敌人陡地一对招,她心里大概估算出了对方的段数,自己和白潇辞加起来,未必撑得到云雀他们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