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12)
她刚刚试过了,神识都穿不过这层障壁,怕是背后还另有机关。眼下敌暗我明,云雀和薄燐对敌人一无所知,能确定的只有一个:
——对方,是很高明的偃师。
云雀一压眉宇,眸色暗沉,杀气凛凛:
跟我玩?
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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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燐啧了一声:“什么声音?”
云雀莫名其妙,耳外尽是雨声磅礴,能有什么声音……
不对!
云雀细细听来,也发现了雨声中夹杂着的细微动静,也就只有薄燐的耳力能够瞬间察觉。
云雀耳力不及薄燐,也没听出个门道来:“唔?”
薄燐皱着眉头:“吆喝声。”
——吆喝声?
没等云雀再问,絮絮低语声骤然抬高,清晰的喧嚷与雨声不分上下,小贩热闹的叫声甚至盖过了雨声:
“小钵酒——可甜咯——卖酒不咯!”
“磨剪子,戗菜刀!”
“上好的玉兰脂,小娘子看看啰!”
云雀陡地倒退了一步,一尊纸人凭空而现,探出他那张涂着诡异腮红的白皮脸来,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云雀,嘴上却是格外客气的:
“小娘子,好姿容,试试最新的玉兰脂?”
眼下场景倏然变幻,空无一人的街巷陡地热闹起来,各路小贩在街旁朗声叫卖,乍一听像是到了上京天都的佳节庙会;然而这些小贩都是清一色的纸人,白皮肤、血腮红、艳寿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薄燐和云雀,像是从阴司爬至人间的索命厉鬼。
场面震撼而吊诡,还透着一股瘆人的死气,薄燐和云雀对视一眼,此地断不可久留,两人齐齐快步掠出长街——
更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
薄燐陡地刹住了身形,天地骤然改头换面,暴雨凭空消失!
鸡血红的灯笼往下一照,丹楹刻桷、宝气盈室,热闹的市井大街,猝然变成了红墙绿瓦金雕栏的雅轩。
而薄燐和云雀则位于雅轩正中的天井下,四面高处都设着垂帘的雅座,珠帘后人影攒动、私语如潮,他们站在众“人”视线的聚焦之处,变成了供人观赏议论的玩物。
幻术?
不,——不对,云雀随即否认了自己的猜想,如果是一般的障眼法,她的神识不可能认不出来……
锵!
锵!!
——锵!!!
三声锣鼓如同惊雷炸起,打断了云雀的思路;四面八方的人影纷纷激动起来,高声喧嚷、齐声叫好。
云雀和薄燐抬起头来,看向坐北向南处的雅座。
此时血一样红的帷帐倏然拉开,主人大座上端坐着一位头冠冕旒、黑金官袍、手持玉笏的高大纸人,俨然是民间传说里阎王爷的模样;
而旁侧侍立着一黑一白两位纸人,白色的身材高瘦,口挂长舌,官帽上书“一见生财”;黑色的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书“天下太平”。
想必就是黑白无常了。
此时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主人座上却供着几位阴司厉鬼,场面相衬之下,显得更加瘆人诡异。
“不是吧,真见鬼了?”薄燐喃喃,“——这是传说里的‘行运黑虎’?”
云雀奇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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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身为偃师,自然不信鬼神,也没关注过民间怪谈。
民间传说里,“行运黑虎”是阴曹地府里的一种游戏,由阎王主持、百鬼观看,类似于上京天都里贵族之间流行的□□——然而贵族顶多赌钱(敢玩人命的基本都被太后斩了),百鬼赌命。
这个残酷诡异的怪谈,自然是百姓用来借骂地主豪强的暴虐;薄燐只当个故事听听,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碰上!
云雀第一次听说,还有些好奇:“怎么玩?”
“……”薄燐脸色难看,“来了,你马上就知道了。”
云雀听见一阵小儿的清脆小声,犹如骨铃伴着阴风脆声摇曳,令人无端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童男童女缓步入场,皆是白青面皮、大红腮红的纸人,脸上咯咯笑个不停,手上推着一方一人多高的巨型骰子。
云雀不由得倒退了一步,陡地发觉身后有人,猛地回过头去,才发现天井下站满了纸人:
男子穿着大红婚服,女子穿着大绿嫁衣,皆是一水儿的惨白面孔,颧骨上涂抹着鸡血红的腮红,正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黑白无常,大巨骰子,红男绿女,”薄燐阴沉着脸色,“齐活了,就等阎王发话了。”
云雀还是莫名其妙,突然见阎王爷抬起手来,一挥玉笏,场下巨大的骰子倏然转了起来——
满场大哗,人声喧天,那是赌客们激烈的叫注,童男童女们在雅座前奔走来去,记录着赌客们的下注。
一声高亢凄厉的唢呐响起!
满场齐齐噤声,骰子陡地顿住!
薄燐脸色一变:“一?”
“???”云雀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一?一是什么意思?”
薄燐扫了一圈场内,低声解释:“就是‘一个也不能留’的意思。”
云雀心底一寒,满场的红男绿女,陡地收住了瘆人的笑容 ,眉眼口鼻皆是扭曲起来,是一个极度狰狞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bgm推荐:人间地狱;
第140章 、说第一百三十三:鬼镇•红男绿女
喔!
云雀睁大了眼睛, 她理解了一切:
奇怪的新知识又增加了——就是要打架嘛!
薄燐忍无可忍:“你理解了个嘚儿!”
傻大雀,明明什么也没听懂!
打架这种豪悍暴力的粗活, 云雀从来不需要别人教, 她自己捋起袖子就上了——
满场的纸片人,这还不容易!
薄燐心累无比,槽多无口:“……”
有一说一, 云雀虽然长得玲珑可爱,面相阴郁清丽, 看上去心眼比莲蓬还多, 但是时间一长就会发现,云雀并不和大多数女豪杰一样,是偏智谋型的人物……
比起动脑子, 云雀大偃师显然更擅长动拳脚:
好娘子能动手绝不吵吵,手撕了你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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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十指绽放如兰, 往虚空一握, 女孩骨肉匀停的指节上猝然亮起了磷磷的碧色,纤细、荧亮、绿意森森,仿佛鸿蒙初辟之时,母神指尖裂出去的惊电!
罗雀门•休门:梳骨寒!
等等——
云雀细眉陡然一皱:?
哪里、哪里、哪里变了?
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袭上了云雀心头, 云雀急急地扫视了周遭一圈,随着穿云裂石的唢呐声, 场内的红男绿女开始了厮杀——那是最原始、最残忍、最粗暴的相搏, 纸做的头颅、躯干、四肢扬得到处都是。
等等……
云雀转头看向薄燐, 心底蓦地一寒:
“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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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燐素来喜欢穿黑。
一开始是因为耐脏,薄燐向来没什么理财概念,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日子过得那是一点都不讲究。自从和云雀好上后,薄九爷才开始收拾自己,之前还是个粗犷豪迈的江湖侠客,现在已经是个雍贵难言的官家武人——于是衣服料子直线上升,漆黑生泽的圆领袍上滚着流云飞鹤,还真有几分祸族妖妃的意思。
不过还是黑,云雀也承认,这个颜色确实最衬薄燐的风采。
但是眼下,薄燐的衣裳突然变了,这个变化太过离奇突然,云雀讶然睁圆了眼,薄燐此时一身张扬热烈的大红吉服,整个人犹如裹在明火中央——
这身诡艳张扬的衣裳,和场上其他男纸人别无二致!
云雀心下大骇,低头一看,云雀本来就穿着碧滟滟的大袖衫,此时色调陡地深了一个颜色,赫然是女子出嫁时的青绿婚服。
他们的着装打扮,跟场上的红男绿女一模一样!
当然,变化的可不止这一个——
大红灯笼烧出火一样昳丽的光线,敷金填彩的雅轩皆在熠熠生光,人潮喧嚷声一浪高过一浪,场下的红男绿女疯狂又骇人的相互厮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