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07)
云雀奇道:“唔噫?”
狐麗啧了一声:“就是那种,有话不直说,故意卖关子,听得人想报以老拳的说话方式。”
云雀诚恳道:“人到中年,体谅一下。”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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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春城。
建春城作为距离炎虎关最近的一座内地城池,为了防止流民逃跑到炎虎关,设置了重重关卡阻拦。
但这玩意是拦流民的,云雀这些人少说也能代表新生代云秦的战力天花板,进个城还不算难。一行人由轻功最好的薄燐牵头,众人从最陡峭的城墙上攀入,运着轻功从暗哨头顶掠过去。
云雀敏感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怎么就我轻功最差?
薄燐和白潇辞就不必说了,这两人雪老城出身,步法“踏雪寻梅”冠绝天下;沁园春的“飞鸢泛月”仅屈其下,狐麗的身姿轻盈而曼妙,像是在流风中翩然起舞;半枯翁他老人家身法如雷如电,整个人追风赶月而来,竟然也不落人后。
盛临城出身行伍,没专程练过轻功,但修为摆在那里,轻功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绵绵本就不是人类,平日里也没少浮在半空,倒也不用担心她。
倒是云雀:“……”
高情商的狐麗:“小嫂嫂,你这轻功……得多上点心。”
低情商的薄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雀雀,铠哥儿昨天抓的鸡飞起来都比你畅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雀大怒:“噗噗噗噗噗!”
虽然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但一行人还是有惊无险地潜进了建春城。
建春城经过苏罗耶的洗劫,街道萧索破败,沉沉的暮气压在街头巷尾,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盛临城身为官兵,当即沉了脸色:“……兵险之灾,百姓何辜。”
众人都没有说话。这是成千上万人的悲剧,他们也无能为力。
云雀撩开了幕篱的垂纱,看向哭声的方向。一个老妇人正拿着一盆水,大声悲号着,把水泼向地面。
哗!
云雀奇道:“这是……”
“那里杀过人,她在冲地上的血。”薄燐揽过了云雀肩头,“别看了,此地不宜久留,少生事端。”
云雀点了点头,默默地回过头去,妇人的哭声像是一根纤细的针,斜斜地扎进人的耳朵里。
绵绵脸色苍白,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众人,小声地问盛临城:“要不要我过去问问?”
盛临城没说话,只是攥紧了绵绵的手,没有让她过去的意思。
绵绵心思纯净,过意不去:“……她哭得好可怜啊,我们真的不管吗?”
白潇辞皱了皱眉毛,狐麗立刻会意,刚要跟绵绵说什么,突然被一阵燥烈的马蹄声打断了——
咣!
云雀睁大了眼睛。
一队人马从街头飞奔而来,旁侧骑手刀光一掠,路旁哭号的妇人哭声戛然而止,头颅高高飞起,血光顿时泼了满地!
哐啷。
木盆砸在了潮湿的地面,头颅滚出去老远,妇人睁着眼睛,正好盯住了小巷中藏身的众人。
云雀手背青筋一闪,默默地攥住了拳头。
破门、抢砸、尖叫、哭号、笑骂之声接连响起,来人皆是一身胡虏打扮,但模样却是中原面孔。他们随手砍杀了路边的妇人,又冲进了街道两侧的民居,目的昭然若揭——
自然是抢粮食,抢钱财,抢女人。
狐麗喃喃道:“……居然是云秦人所为。”
薄燐淡声解释:“苏罗耶占领了城池,可不管治安。城中百姓无人约束,自然就有人抢劫作恶。”
白潇辞眉毛抽了抽:“师哥?”
——管不管?
薄燐心里叹了口气,这句话是盛小将军问出来还行,你一个老江湖问这种幼稚问题做什么?
世上多得是沟沟坎坎,官家都填不平,我们又能做什么?
半枯翁苍老的声音响起,替薄燐做了这个坏人:“不要横生枝节,走吧。”
云雀看向薄燐。
薄燐闭眼摇头。
云雀眼神一暗,到底还是听话了,薄燐确实是对的,如果此时出去救人,只会招来苏罗耶驻军,到时候只会越闹越大,谁也活不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卑鄙的云秦人?”
云雀一愕,向外望去。
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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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城瞳孔一缩,低声叫道:
“楼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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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一身貂皮大氅,身姿魁梧挺拔,银色的长发像是凝滑的月光,恣意飞散在萧索的北风里。男人是典型的苏罗耶面孔,眉眼深邃,鼻梁鹰钩,嘴唇削薄,英俊、刚毅、冷漠同时镌刻在这张脸上。
正是当年率军进攻炎虎关的苏罗耶敌酋,楼烦大狄银!
云雀与盛临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目光里皆是震惊之色——他们俩都参与了北门大战,楼烦的悍勇与强大令所有人永生难忘。
要不是闻战的武功因他而废,云雀是可以夸他一句“龙骧麟振”的。
此时楼烦并不知道旁侧暗巷里藏着故人。楼烦坐于雪白骏马之上,眸光居高临下地睨下来。
强盗们面面相觑,他们不认识楼烦,但还认得楼烦这身打扮,定是惹不起的苏罗耶老爷。
但楼烦又没带着侍卫,他怀中坐着一位身形娇小、形貌妩丽、打扮不俗的少女,看上去倒像是哪家公子和宠妾私自出游——
楼烦确实是私自出游。
最近军务繁忙,冷落了小竹筱好几天;眼下楼烦好不容易得空,街道又冷清无人,正好能教小竹筱骑马。
至于城中的云秦人死活,他一个苏罗耶人毫不关心;但是强盗劫匪这般行径,确实令一个苏罗耶勇士所不齿。
以楼烦的武功,自然不需要侍卫。
小竹筱一脸诧异,她是万万没想到,楼烦居然会帮城中百姓说话:“大人……”
楼烦以为小竹筱在催他,啧了一声:“等我。”
楼烦翻身下马,一拍马臀,白马得令,驮着小竹筱快跑起来,直直向强盗们冲去!
小竹筱还没学会,吓得脸色苍白,拽着马缰也无果:“……”
强盗们也看傻了,哪有自己下马,让自己婆娘冲过来的——
哗!!!
小竹筱身侧卷起了朔风。
极寒、极烈、极劲的刀风,犹如北地摧折万物的暴风雪,所有强盗在一瞬间身首分离,瓢泼的血色被劲烈的刀身所携裹,扫卷成了烈红色的一圆!
风卷尘息刀!
此时小竹筱身下的白马,刚好踏着强盗的尸首狂奔而过,楼烦身形拔地而起,重新落在小竹筱身后的马背上,明晃晃的刀身锵然回鞘。
楼烦不以为意,重新拽起而来马缰,人血的腥味都来不及追上他:“走,今晚都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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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秦人冷眼旁观,苏罗耶人打抱不平,确实讽刺了 。
云雀一行人眼下都没说话,各自揣着沉重的心思,顺着暗巷向目的地走去。
白潇辞侧脸问薄燐:“你看清楚那一刀没有?”
薄燐嗯了一声,懒洋洋的:“是云秦这边失传的‘北派’。师父以前说过,云秦的风卷尘息刀,都算是‘南派’,更原始、更豪悍、更戾气的,还在云秦的北边。”
白潇辞低声道:“我打不过他。”
“你打不过的人海了去了,没必要在意,苏罗耶人耍刀得天独厚,压云秦人一头也正常。”薄燐表情淡淡的,“看清楚刚才那个姑娘没有?”
白潇辞惊道:“有女人?”
——他只顾着看楼烦砍人了,哪有心思看什么女人?
薄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把狐麗交给白潇辞,确实是令人放心的选择。
狐麗借口道:“这是梅月绫花魁身边的小竹筱?”
薄燐奇道:“你认得?”
狐麗: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