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0)

作者:叶秀

有人认出了闻战的来路,惊讶地叫了出来:“破军剑?”

“破军剑?太原闻家的破军剑?”

闻战抬手用拇指噌去溅在脸上的血迹,极度不爽地嘁了一声:云雀给他打造的佩剑“列御寇”太软了些,他的气劲老是不能顺着剑身推出去,好好的破军剑倒是打出了花拳绣腿的意思。

“看这破军剑还没练到家……”一匪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眼闻战,“衣裳料子不错,怕不是闻家哪一支的小少爷?”

少年剑圣面无表情地张嘴:“放你娘的屁。”

“兄弟们,这可是闻家的少爷!发大财啦!”来人以为闻战是默认了,兴高采烈地呼喝,“抓住他!闻家富可敌国,随便揩把油,哥几个一辈子都吃喝不愁!”

上!

一群匪徒呼啦啦地朝闻战哄声冲过来,奇形怪状的兵器一股脑地朝闻战招呼下去,闻战刚刚那几剑还是有点东西的,先把这二世祖打残再说!

闻战:“……”

他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嚣张的亡命徒,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甫一照面人还有些懵。闻战下意识地抬剑格住了横扫过来的狼牙棒,心里暗道了声“干”——他以前的命械虽然都是不入流的佩剑,但好歹剑身都是坚硬的冷铁,这一格挡以他的功力还是小意思:但是这“列御寇”是软铁,碰到狼牙棒便弯了下去,剑身反而向闻战的脸上弹来!

闻战仰面让避,闪得极其狼狈;同时有人用鱼叉直攻他的下路,闻战啧了一声纵身跃起,不料有人静候多时,一柄鬼头刀迎面劈来!

薄燐大笑了一声:“好!”

闻战大骂:“你他娘还看起戏来了!!!”

危难关头倒是逼出了闻战性格里的凶性,少年不退不让地迎上了鬼头刀,列御寇沿着冷硬的刀身翻转着卷绞而上,巧妙绝伦地卸去了鬼头刀下劈的气力!翻滚不休的剑光在刀镡处陡然跳起,颤动不休的剑身猝地绷成一线笔直的锋寒——

破军剑第三•孤星煞!

噌!

持刀壮汉的脖颈亮起了一线光,仿佛是道价值连城的灿金项链;既而血光飞溅开去,断头的颈血一路窜上了房顶,生腥的红雨浇了他身下的同伙一头一脸!

闻战砸向地面时以列御寇点地,剑身弯出了一道蓄力的弧,反撑着少年调整身形、轻巧落地。他横腕一看持平的剑身,心里倒没什么杀人的感想,只是觉得豁然开朗——

列御寇能以柔韧的剑身,把破军剑的气劲翻上一番,再收缩成一线弹出去!

云雀对本少果然上心!

“云雀!”闻战抬头朝二楼嚷嚷,“成亲吗成亲吗跟本少成亲吗!!!”

.

.

薄燐:“……”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官家真该好好管管。

他把无处安放的长腿往闻战刚刚坐着的板凳上一架,姿势舒适地扒着个鸡腿,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眸光散漫地虚了起来。

大门牙已经对上了云雀,一双短剑仿佛毒蛇一样刁钻凶狠,自下而上地向女孩削过来——他的主意打得挺妙,这一剑会削开云雀的腰带和衣襟,届时再反手用剑柄一撞她胸口穴道,女孩便会衣衫不整、人事不知……

偃师最大的忌讳就是让人近身,这女人就坐在栏杆上直愣愣地看着他冲过来,怕不是年纪小吓呆了:就这点本事,还敢出来逞能!

云雀面无表情地鼓起腮帮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表达了自己的嫌弃:“噗噗噗。”

她怀里抱着一只形制华丽的八角灯笼,大门牙疑惑地定睛一看,白蜡纸的灯笼八面上估计都有字,朝着他的一面写着一个飘逸的:

开。

细小的、菱形的、反光的金属喷涌而出,客栈里仿佛多了十几面西洋银镜,斜穿入户的夕阳被明晃晃的金属面折射,洸洋成一剪熔熔的红霞;门牙被灿烂瑰丽的红霞浸泡在其中,身形在半空陡地一停,鱼鳞一样密匝的伤口才来得及在他全身上下现形——

唰!!!

菱形金属贯穿了他的全身,在他身后连缀成一面完整的镜子,染血的表面冷冷的映出云雀寒冷的眼睛。

罗雀门•开门:鱼镜花!

云雀撑着栏杆,低头向下看去,拒绝了闻战突如其来的求亲:

“我不想成亲,我要吃汤圆。”

.

.

鹤阿爹刚想张嘴教育一下年轻人打架不许分心,突然听见了什么,整个人陡地一顿:“小云雀!”

锵!

鱼镜花陡然碎成了千万片明晃晃的菱形,这次却是朝云雀本人飞罩而下!

他刚想踹薄燐去帮忙,没想到后者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咔!

残雪垂枝陡然现形,漆黑的刀身卡住了飞旋的金轮——这玩意飞起来没有一点动静,无声无息地从云雀身后的客栈房间里飞旋而来,残雪垂枝贴着女孩的后颈,险而又险地截住了这个斩颈的利器。

云雀恍惚地抬起头,被坠落的鲜血蛰得浑身一激灵。

“大鸟,去把你那玩意摘出来,怪他娘疼的。”

……是薄燐。

薄燐把云雀虚虚地拢在了怀里,他的刀得挡要命的金轮,只能用体格抗下失控的鱼镜花。云雀在关键时候夺回了鱼镜花的控制权,但是一部分菱形金属去势未减,依旧在薄燐背上捅出了好几个窟窿来。

薄燐咳嗽了一声,拇指蹭去了嘴角的血,人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没事儿,回头给你买芝麻汤圆,大碗的。”

.

.

云雀倒是马上想明白了鱼镜花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绣花。

这是偃师控制灵械内部灵子的手艺,但是也可以运用在实战中:偃师能够通过替换附在灵械上的炼炁,从而控制别人的灵械。

云雀之所以没有发现,倒不是因为自己麻痹大意,而是——

快。

太快了。

附在鱼镜花上的炼炁,转眼间就被来人的炼炁所替代,在她感觉到不对的一瞬间,前有失控的鱼镜花,后有——

薄燐手腕一翻,残雪垂枝把金轮打了回去:“我说呢,原来是‘元磁轮’,有点眼熟。”

金轮自行旋转着飞掠而去,悬浮在了来人的脚下。云雀抬起眼来,入目的是一片火燎燎的红色:

来人虽然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衣,相貌却清峻古朴,没什么妖里妖气的意思。男人懒散地耷着眼皮,一副薄燐第二的颓废样,开口说话还缓慢无比:

“小姑娘,你头发上的九个清嘉孔方,上哪儿偷来的?”

他一撩鬓边的长发,发梢末尾也是鲜艳的红色,整个人像是在火上炙烤的魂灵:

“也介绍给我呗,我想装九钱很久了。”

第17章 、说第十四:第二夜•阎罗镇(下)

云雀面沉沉地一压纤细的眉毛:“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

男人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再是吃惊地张了张嘴,面门轮廓缓缓地抻拉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不应该啊。”

“我是五钱,”他指了指自己的耳边,火红的细线牵拉着方孔的铜钱交织出菱形的纹路,“你应该能瞬杀我,这才对嘛。”

云雀头一次感觉到了恼火和愤怒,恣肆贲发的戾气穿刺出了女孩剧烈扩张、收缩、再扩张的肺腑,烫出了千百个焦曲的孔洞来:

怎么会?

我怎么会让鱼镜花失控?

我怎么会——我怎么会感知不到对方的袭击?

如果不是薄燐、如果不是薄燐肯舍身救她、如果不是薄燐在千钧一发之际做了最正确的应对……

——她要么被自己的鱼镜花万箭穿心,要么被从后而来的元磁轮一刀枭首了吧?

怎么会?

云雀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基础土崩瓦解,脑子里浩如烟海的偃师知识都褪成了索然无味的教条:

他说的有道理。如果我真的是九钱偃师,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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