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一顾+番外(127)

作者:起一声羌笛

掌门看着弟子扣在地上微微发颤的手,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凌霄宗掌门看着弟子离去的踉跄背影,身后突然有个声音道:“这就是你选中的弟子?”

掌门一凛,立即朝身边突然出现的人行礼,来人正是他们凌霄宗最近刚刚出关的渡劫期老祖。

老祖嗓子犹如砂纸磨过一样:“这样的弟子,可担不起宗门重任。”

掌门心里一紧,慌忙道:“还有时间,弟子必会慢慢教他。”

砂纸一样粗粝的嗓音:“是要教,只是这次如果再不成,咱们谁也没有时间了。”说到这次,就不能不想到上次,老祖面色阴沉了下来,喉头控制不住抽动了一下。曾经,那人就用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脖颈,虽然最后没有杀他,却彻底毁掉了他的嗓子。他亲眼见到那人杀了青山宗同他一样的一个渡劫期老祖,离开前,那人留下了两个字:蝼蚁。

始终躬身垂头的掌门感觉到周身浸满了寒意,直到老祖收敛起情绪,这彻骨寒意才消散。

老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看着外面黑暗的天,这次,他一定要拿到灵脉,渡劫成功。蝼蚁?他才不是蝼蚁,那人死了,剩下的人对他来说,才是——蝼蚁。

正因为是卑弱的蝼蚁,才会被那个深居幽都的幽王吓住。这次正好,没有了青山宗那个老头子,少了一个跟他分灵脉的,不管是南宗还是幽都,他都要!

他都要——这个眼皮耷拉下来的老祖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笑,惊动了栖息在林中的夜枭。

这一幕就好像此时的修真界,看似安静,黑暗处却蛰伏着要吃人的夜枭。

而凌霄宗内渡劫期老祖却在灯下摩挲着手中一块灵石,正是幽王留下的众多灵石中的一块。如此精纯的灵石,就是渡劫期老祖,都想不清他到底多少年没见过了。本并不打算出关的老祖,在看到凌霄宗掌门呈上的这块灵石时,就改变了主意。

南宗还不至于动了他一个渡劫期老祖的心,但是能出这样灵石的幽都——,他嘶哑的嗓子长长发出一声喟叹,就该是他的呀!这是天予,那位死了,他还活着!幽都这样品质的灵脉,岂不是天予他?天予不取,就太迂腐了。渡劫期老祖再次发出嗬嗬笑声,足以惊动整个凌霄宗的夜枭。

秦廷之到底没能选择前往南宗,但此时异常安静的南山却有人来,是青云道君沈遇。

还是那个山崖,山崖上还是悬挂着同样的纱灯,纱灯下映出道君的面容,一向冷静甚至冷清的沈遇,此时面色带上了几分急促,他伸手要抓住顾茴的手,却被后者闪开了。他额际跳了跳,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不能看着顾茴一意孤行,犯糊涂,触种怒。

“为什么不杀幽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南宗如今面对的局面。

“为什么要杀幽王?”顾茴反问,似乎真的不明白。她心道沈遇跟白瑶一样,永远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要不是他腔子里她的命珠,他以为自己能进得了南宗,见得到她堂堂一宗之主?居然还觉得自己有脸让她解释为何不杀幽王。顾茴吸了口气,稳住了自己这些不耐烦。

沈遇看她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咬了咬牙:“鹤顶山事件,你就那么确定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么确定跟他有关,听你那小徒弟说的?”

“我知你对白瑶有意见,可她从不说谎,更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

这次顾茴没有反唇相讥,她不屑地“嘁”了一声,外加翻了个白眼,被纱灯照得清清楚楚。

看得沈遇眼皮子一跳,死死看她:“你就这么信他?”

“你不也信白瑶。”怎么只许他有相信的人,别人就不能有。

“这不一样,他是幽王!”他是喜怒无常想杀就杀的幽王,是亦正亦邪的幽王,是干得出杀人掏心这样事儿的幽王。沈遇有些烦躁,夭夭怎么能把幽王跟白瑶相提并论。白瑶纵然有错,但本性天真纯善,幽王?!忽然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让道君沈遇指尖发凉,他盯着顾茴,慢慢问道:

“你.....是不是.....”

纱灯好像在风中晃了晃,沈遇盯着顾茴的视线似乎都跟着晃了晃,他蜷了蜷冰凉的指尖,掌心触动了指尖的冰冷,才说出后面的话:

“真的喜欢.....他?”不是气话,不是一时迷惑,是心悦到为了他,正邪不分,与世为敌?

第52章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到是非不分。

沈遇垂落的手已经成拳,眼睛一瞬不瞬盯住眼前人,终于问出了那个让他惶恐不安的猜测。这一刻似乎山顶的风都静了静,等待着山崖边神女的答案。

喜欢?顾茴顺着沈遇的问题才第一次从这样一个角度思考。重生归来压在她心头的东西太多了,如何在最短的时间破境,如何在最短的时间不断破境,如何让自己被宗门需要以此获得保护对抗白瑶和沈遇,如何保护巫山人不受那些虎视眈眈瞄准黑丹的人的戕害,后来她要考虑如何前往上古秘境,要考虑开宗立派要面临的挑战和问题.....至于陆湛,她要考虑如何安抚对方无常的喜怒,如何跟他建立最稳定的联盟关系,这段关系该建立在怎样的基石上才能更长久.....甚至,永远坚不可摧,永远不要改变。

她甚至仔细考虑过与陆湛结为道侣的得失利益,考虑这是不是一个对于巫山和她来说最好的选择。但她从来没考虑过,她,是不是喜欢陆湛。

喜欢?巫山尚不知去处,南方帝君还虎视眈眈,她连命珠都没取回来,对沈遇尚且不能为所欲为,连白瑶都不敢下手捏死.....在这些丛生又彼此牵连的事件里,她个人的喜欢,微不足道。

甚至她个人的情绪、偏好,都微不足道。都是可以被压抑的,可以被改变的。只有往前,只有巫山,才始终重要。

可是,如果对方是陆湛呢?

这一刻顾茴的目光好似起了雾,蒙上了纱,浸入了太多迷茫。

喜欢?是每个清醒的日子都在盼着他快来吗?是每次从穷桑树上跃下都会欢喜地想起上次被接住的感觉吗?是即使终日一个人面对着云海从日出到日落,从月亮初生到月西沉,都不觉得孤单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顾茴能确定的是她曾经,欢喜过眼前这个父神所说的她的命中人。

她义无反顾封印神格入红尘轮回,大约不只是为了成一颗真正的心。

这样的喜欢,好像树上的嫩芽,在春风中瑟瑟生出,在阳光正好的夏日蓬勃生长,那么绿,让你看着都觉满心希望,你以为它会一直这样绿下去,那片在风中快活抖动的绿叶自己也以为。可秋天会来,冬天会来,顾茴曾亲眼看着绿色褪去,看着树叶枯萎,最后随着一阵西北来的风,那片叶子落在她的脚边,曾年轻的神女小心翼翼蹲下,亲眼看着这片落叶终于成泥。

与漫长的神生相比,顾茴几乎要觉得所谓“喜欢”“心悦”是如此短暂,该是心血来潮时“耍一耍”的一股炽热,但该更聪明一些,不要让火烧到自己的手指。

只是如果对象是陆湛呢,她却不愿这样想。那是她交付后背的人,谁也不可以伤害他,她也不可以。因此,她宁愿不去想。

顾茴看着沈遇:“你说的‘喜欢’是像你喜欢白瑶那样的‘喜欢’吗?”他要跟她讨论这个?可以,但最多讨论他与白瑶。而她与陆湛,不是他可以讨论的。

紧张不安等待的沈遇好似被骤然一击,直冲心脏,正中靶心,他几乎差点稳不住身形。不是因为顾茴的话,不单单是因为顾茴的话,而是顾茴此时疑问的神态和语气,是她提到这一切的反应。

正如顾茴了解沈遇,沈遇其实也很了解顾茴。

可正因为了解,此时的沈遇才突然陷入一种彻底的无力感中,让他几乎觉得难以呼吸,因为他发现顾茴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与白瑶。同时,她真的在乎——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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