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妩(87)
只是没想到,丽妃没了,又来了个李妩。
若李妩有当年丽妃那份争宠夺势的心思,自家儿子怕是跟太上皇一个样,什么都给她了……
“唉,真是冤孽。”许太后枯着眉头,自嘲感叹:“我上辈子定是欠了他们裴家的,才遇上这对父子俩。”
李妩回到紫宸宫时,宫人们正在廊庑点燃灯烛,见着她纷纷垂首行礼。
她抱着从太液池摘来的一把荷花,目不斜视,步履纤纤往大殿走去。
刘进忠见着她回来,忙端着笑脸上前:“李娘子来了。”
李妩应了声,抬眼看了看御座后批折子的男人,将怀中那捧荷花递给素筝:“寻个纯色青瓷的美人斛插好,就放寝殿南边的窗子旁。”
素筝接过,脆生生应着好,忙下去忙了。
李妩边拿出帕子擦手,边压着隐隐发晕的半边脑袋,佯装寻常地朝御座旁走去。
她本意是走到裴青玄身边说句话,不料才走到他身旁,忽的一阵晕眩袭来,她一个没站稳,竟误打误撞扑到了他怀中。
等那阵晕眩感稍缓,她抬起眼便对上男人藏不住笑意的凤眸:“知道回来晚了,主动投怀送抱?”
李妩哽了哽,心说她哪知道这么巧。却也没否认,将错就错地眨了眨眼:“那看在我投怀送抱的份上,玄哥哥原谅我晚归了?”
裴青玄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小混账。”
一旁的刘进忠看得瞠目咂舌,知道这俩人如今恩爱无比,琴瑟和鸣,可这才进门就打情骂俏,叫他这个太监看得都莫名臊得慌。
刘进忠这边默默低着头,降低存在感,另一边,李妩勾着裴青玄的脖子,让他抱着她回寝殿。
“头晕,走不动。”她靠着他的怀中,无比娇气地说着:“许是去太液池摘荷花累到了。”
“就摘那么两朵花就累到了?”裴青玄睇着她白里透红的颊边,轻笑道:“真是被养得越来越娇了。”
“那你抱不抱?不抱的话,我自己走。”李妩作势就要从他怀里起身。
“抱。”
裴青玄撂下朱笔,打横将她抱起,大掌还在她腰间软肉掐了一把,虽故意板起脸,透着笑意的语气却出卖他此刻愉悦心情:“脾气也养得越来越大了,朕说一句都不成了。”
李妩靠在他怀里,整个人懒洋洋的,半垂着眼皮嗔道:“你若不高兴,就别惯着我呗。”
恰好这时,裴青玄抱着她下了玉阶,这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刘进忠耳朵里,听得他心下直喊菩萨——
何为恃宠而骄?这不妥妥是了嘛。
偏李娘子说这样话,陛下非但不生气,嘴角的弧度反而愈深,他低下头与李娘子说了句什么调笑的话,而后换来李娘子一句羞恼的“无耻”,俩人就抱着入了内殿。
刘进忠抱着拂尘心下感慨连连,这世间有情人在一起,都这样黏糊肉麻的么?唉,自个儿这辈子怕是体会不到了,只盼来生再尝尝这男女情爱的滋味了。
木贴金嵌玉花鸟宫灯将殿内照的明亮如昼,李妩强撑着精神与裴青玄用过晚膳后,发现她袖里的手指都在抖,身上也忽冷忽热。
午后挨得冻,现下开始起作用了。
可现在还不是倒下的好时候,她牢牢掐着掌心,努力让自己稳住步子回到寝殿,又从衣橱中拿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一件她亲手缝制的贴身里衣。
朦胧烛光下,那柔软的丝绸缎子泛着华贵光芒。
李妩将这件里衣递到裴青玄面前,烛光下一张清婉脸庞绯红如霞,乌眸也亮晶晶闪着光:“先前闲着没事做,就试着缝了件……尺寸我自个儿估摸的,你先试试看吧,若是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裴青玄看着这件簇新的牙白里衣,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惊喜,克制着上扬的嘴角,他定定盯着她:“这是你亲手做的?”
李妩颔首:“嗯。”
“送给朕的?”
李妩又嗯一声,觑着他的脸色:“不喜欢么?也是,我的手艺的确比不得司衣局的绣娘……”
捧着里衣的双手才将垂下,一只大掌就在眼前晃过,将那件里衣拿走:“朕试试。”
李妩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情绪,再次抬眼,她笑靥灿烂:“试试看。”
说话间,裴青玄解下苍青色锦袍,又换下原本的里衣,露出肌肉结实的精壮上身。
虽不是第一次看他光赤的上身,可在这种气氛还算正经的情况下见到,还是头一次。
若是女子纤腰酥胸为美,那眼前这具肌肉分明,宽肩窄腰的身躯,在李妩看来,也能称作男儿雄健伟岸之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他胸膛上的那道狰狞疤痕,像是将一颗心连根挖了出来,于伤口处长出丑陋的枯藤。
思绪纷乱间,裴青玄已将那件牙白里衣换上。不过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里衣,叫他穿出披龙袍的华贵:“阿妩,你看如何?”
一件里衣能怎样?难道还能穿出花来。
李妩这会儿脑子已有些昏沉,撑着眼皮认真打量一番,轻笑蹙眉:“好似做小了点。”
“小么?朕觉得正合适。”他抻了抻手臂,却不敢太用力,怕将衣衫弄破:“只要是阿妩做的,都很好。”
此刻他说什么,李妩已病得恍惚听不大进去了,她只瞧着他眉眼间的愉意,忖度着,是时候了。
“我看看哪里要改……”她轻声说着,提步朝他走去。
才走两步,纤细的身子就如断枝的柳叶般,陡然朝一侧瘫软倒去。
好在裴青玄眼疾手快,两步上前,伸手将人揽在怀中。
他动作太快,“刺啦”一声裂帛脆响,里衣肩背处都开了线。只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个,看着怀中病恹恹之人,浓眉紧锁:“阿妩,你怎么了?”
李妩迷迷糊糊靠在他怀中,呢喃道:“头疼……”
这般凑近了看,裴青玄才发现她双颊绯红已蔓延整张脸,连着脖子都泛红,抬手往她额上探去,滚烫温度叫他脸色陡然沉下。
“来人——”
他急忙将人抱起,听得外头应声,厉声吩咐:“传御医!”
柔软宽大的龙床之上,李妩一张脸烧得通红,却还揪着裴青玄的衣袖不肯撒手,嘴里带着哭腔哼哼:“玄哥哥,阿妩好难受……”
“乖,御医很快就来了。”她虚弱难受的模样,好似将裴青玄一颗心放在火上煎,恨不得替她受罪。
“好热……头疼,身上也疼……”李妩半睁着一双迷离失焦的眼,整个人烧糊涂般,有气无力地唤着:“阿娘……难受……”
“阿妩再忍一忍,等御医过来,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裴青玄起身又给她喂了一杯水,长指撩开她被汗水濡湿的发,低声哄道:“别怕,朕陪着你。”
大抵喝过一杯水,身上也好受些,她望着他的眼睛也逐渐有了光,却还是懵懂恍惚的样子:“玄哥哥。”
“朕在。”裴青玄握住她的手。
“你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她盯着他,泛白的唇瓣翕动着,梦呓般讷讷:“你别再离开我了,你走了,他们都欺负我……”
裴青玄微怔,深眸凝视着她:“不走了,再不会离开阿妩。”
又擦着她脸上细密汗水:“与朕说说,谁欺负我们阿妩了,朕替阿妩报仇。”
“丹阳…丹阳欺负我,五皇子也欺负我……他们说,要把我送给陈王当妾……”提到往事,她如胆怯兔子般,惊惧地直往他怀里缩:“我不要陈王……不要……”
陈王是裴青玄一位皇叔,性情暴烈,以虐待女子为乐,入他后院的女子,与青楼最下等的妓无甚区别。
没想到丹阳与叛王曾拿陈王恐吓过李妩,裴青玄眼底冷戾涌动,看来让那位皇叔“病逝”太便宜了,合该剁掉腹下三寸之物喂狗,挫骨扬灰才是。
“不怕了,朕回来了,以后再无人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