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49)
“上个月,哦,不对,好像是五月份。”夏燕瑾一连说了几个时间,似乎不太确定。
魏惟一皱起眉头,但又发自内心地想笑,这样矛盾的情绪显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夏燕瑾找回神,见他这样,冷哼一声,讥讽道:“怎么了,听到我和他分手,迫不及待地想趁虚而入了?”
魏惟一吃了一惊,听她的意思,好像知道自己喜欢蒋均良,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蒋均良告诉她的,不,不,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的。
思绪万千,但他很快又回道:“我要怎么样关你屁事。”
夏燕瑾不屑地笑,“我懒得关心,反正你也是白费功夫。”
她和她的新男朋友转身走了,留下郑天心不解地看着发呆的魏惟一。
他回过神,和她说话:“学姐,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瞎说的。”
郑天心笑了笑,“我知道。”虽然这么说,但她并没有完全这么想,她是有过几次恋爱经历的聪明人,这一年里向魏惟一献殷勤的女生并不乏好看又有趣的,但是他却一个也没看上,刚刚那女孩那样说,倒是成功地解开了她长久以来埋在心里的疑惑。原来,魏惟一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喜欢“她”。
当然,郑天心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必要,也许这个猜测是正确的,也许这只是她告白失败后的不甘心作祟,但,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足够了,不一定需要知道答案。
和郑天心分开后,魏惟一走着走着走到了操场。大片的白光打下,赛道上不少学生在夜跑。
他走进去,走到中心的草坪,坐下,掏出手机,想了想,又躺下。
无数蚊子飞舞在光下,嗡嗡作响。
魏惟一在屏幕上打字,自从开学以来,他已经没和蒋均良发过消息了。
思考两秒,他终于发出去:我在我们学校遇见夏燕瑾了,世界真小!
魏惟一想了想,加上一句:你和她怎么分手了?
过了一分钟,手机没动静。
过了两分钟,魏惟一被蚊子咬了一口。他有些痒,抓了好几下。
过了五分钟,魏惟一已经数到天际上的第二十三颗星星。
他抓起手机,还是毫无消息,有些泄气,想他是不是傻,一般人都不一定可以秒回,他居然指望蒋均良在五分钟内回他?
于是,魏惟一乐观地玩起游戏。操场上网不好,时断时续的,很容易遭队友投诉——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赛道上的人一个个离开,灯光仍闪烁着,白亮得像是黎明。
手机铃响,魏惟一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拿起手机一边暗暗默念希望是他心里想的那个。
他翻开正面,是蒋均良的消息:对,我们分手了。
魏惟一飞快地打字发消息:为什么?
那条消息像是坐着特慢列车一样开过来:腻了。
魏惟一咬着指甲,回:就这样?
蒋均良:不然呢?
近处的树叶随风发出沙沙的响声。
魏惟一突然意识到蒋均良在对爱情这方面远远没有在别的方面认真,像对学习,他一向一丝不苟,但对恋爱,就好像只是玩玩的关系。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关掉了对话框。
关掉后他又想起还没有问夏燕瑾是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懊恼地抱住脑袋,在路上摇晃。
骑着自行车路过的人惊奇地瞥他。
哎,怎么能听到水声,他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水?魏惟一抬眼望去,草坪上的工人正丢下水管,关闭水龙头。他收回目光,看来他脑子刚刚是真的进水了。
不久后是蒋均良的生日了,魏惟一纠结,是去上海呢还是不去?他想要给蒋均良庆生,二十岁生日到底是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但他不会乐意自己去吧,反而会惹得他心烦。上次的事已经打破了他的底线,这次再去,是不是会彻底丧失对自己最后的耐心啊?
他想起刚才未竟的数星星事业,要不这样,数完是偶数代表去,奇数代表不去,很好很完美。魏惟一开始仰头数数,一颗、两颗、四颗......十六颗,脖子酸痛得不行,像被锤子敲打过一样。他垂下头,放弃了这个方法。
他转念一想,还有什么方法——抛硬币。他掏出口袋里仅剩的硬币,向上一抛,那枚硬币圆滚滚地向前滚去,滚啊滚,最后滚进了地下管道的缝隙里。
魏惟一呆住了。这是老天都不想让他去吗?
他盯着那条窄窄的缝隙看了一会儿,叹口气,走近些,再走近些,转身毫无痕迹地摘下草丛边摇曳的那朵小白花,火速转移地点。
他仔细凝视那朵小白花。这是山间常有的那种很小有很多花瓣的野花,十几瓣小小的花瓣慢慢地被他揪了下来,十几秒后,魏惟一再次确认自己数出的是二十二瓣。他犹豫不决,他不想承认自己数的是奇数,他希望自己是偶数。
魏惟一终于醒悟,是啊,既然他想去上海,那他还纠结什么,一往无前地偏向虎山行不就是了。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
是因为蒋均良吗?
他把光秃秃的枝丫扔掉,拍拍手,感叹道:“浪费我这么长时间。”
图书馆里,魏惟一转着笔,在思考是买机票还是买高铁票去上海。
单耀频频转头看他,忍不住吐槽:“大哥,你转了十几分钟的笔了。”
“怎么,你有意见?”
“不是,你在纠结什么啊?”
魏惟一说:“我在想周末怎么去上海。”
单耀翘着腿问:“你去上海干嘛,又去算命?”
算命?哦,是指他上次说去看神棍吗?魏惟一点头,“对,希望结果好一点。”
单耀四下看了看,凑近问:“说实话,你去上海是不是看你女朋友?”
“没有。”魏惟一把他推远些。
“也是,看女朋友一年才去两次也挺不够意思的。”
安静不过几秒,单耀又挤眉弄眼地问:“你小子条件这么好,还从没谈过恋爱,你不会是gay吧?”
魏惟一斜眼看他,“......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不信。”
亮亮的阳光被树叶切成一片片小碎块,在魏惟一的镜片上闪烁不定。
有点晃眼睛。他低下头收了笔,订好星期五飞往上海的机票。
这次魏惟一告诉了蒋均良。
他本来做好不回复的准备,谁知后者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省略号后填上了几个字:我来接你。
魏惟一开心之余难免怀疑蒋均良是被鬼上身了,明明只是一排没有感情的文字,他却总能感觉到对方行间的不太乐意。
这天下午,魏惟一从计算机课上出师了,因为他终于独立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小程序,好吧,严格意义上来说多亏了助教老师的帮助。
助教姓杨,北京的一所985研究生,上海人。他脾气很好,课上的人都不怕他,因此经常和学生打成一片。
杨老师最开始知道魏惟一的初衷时,八卦了一句:“送给谁的?”
魏惟一在不熟悉过往的人面前敢大胆发言,毕竟也不怕拆穿,“我喜欢的人,虽然他不喜欢我。”
半成品出来之后,魏惟一让杨老师过目了一番,他夸赞道:“我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用心的礼物。”
其实杨老师本来还想让魏惟一把成品做完后也给他检查一下的,但遭到了婉拒,理由是他想让过生日的人成为第二个看见那份礼物的人。
“看不出啊,你挺讲究仪式感的啊!”杨老师把文件夹放进抽屉,拍了拍魏惟一肩膀,“一起走吧。”
“好。”
一路上很多人向他们行注目礼。
杨老师长相不错,本名杨辰,学校里一直有关于他“北京金城武”的称号在流传,有一次被魏惟一说来调侃他,他知道后很惊讶,“她们好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