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小瑜, 你放松一点……我们马上到医院了……”

而他怀里原本安静虚弱的人却忽然微微的挣扎了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健康的沙哑, 脸颊附近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然而即便是咳嗽着连气也喘不过来, beta却仍旧坚持的说着什么。

宴南城以为他疼的太厉害，安抚着轻拍着江瑜的脊背，低下头仔细听江瑜在说的话。

“宴……你，你滚开……”

宴南城身子僵了僵，却只是抱的更紧了一点。

“江瑜，我放不了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飞行器内才传来alpha低哑又沉闷的声音。

他的话音那么轻，就好像并不是说给谁听，甚至带着几分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五彩的霓虹灯光打在男人俊朗又锋利的侧颊上，落下几点色彩斑斓的暗光。

“可是我才知道，被拒绝有这么难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淹没在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中。

“当初我把你赶下车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像我这样难受？”

……

“宴总，手续都办好了。”

助理战战兢兢的站在宴南城面前，尽量低下头不让自己有更多的存在感。

“嗯。”

从江瑜被推进病房开始，宴南城的情绪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完全收敛了起来，他孤身靠在冰冷的白墙旁，神色晦涩难辨。

小助理远远望过去，甚至像是看见了一具失去了生机的雕塑。

宴南城的手指放在口袋里捻了捻，他似乎想要抽烟，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苦笑一声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回去吧。”

他终于发了话。

小助理却欲言又止的看在他，眼神闪了闪。

“宴总……”

他小声道，“您还是快些回去，把抑制剂打了吧。”

宴南城是SSS级alpha，伴随着他强大的信息素相对的，是每一次易感期将至的时候，他都要用特制的加强版抑制剂。

而且随着他年龄越来越来，需要抑制剂的计量也逐渐加大，然而人体对抑制剂的耐受程度是有限的，以至于到了现在，宴南城已经需要分好几次才能打完。

别人不知道，宴南城的抑制剂却是由他助理负责采购和处理的。

他记得宴南城才刚打完第一支。

宴南城抬了抬眼，语气没什么波动，“我明天回去打。”

小助理急忙把头低的更低了，“宴总，您哥哥特别吩咐过，不按时打完抑制剂您可能会……”

“你是我的人，还是宴知意的人？”

宴南城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波动，他墨蓝色的眸子渐渐眯了起来，一丝辛辣的信息素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小助理差点没被压的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浑身打着颤，一时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宴南城却只是警告似的望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了紧闭的抢救室门口，似乎也不再准备多言。

小助理被这么一吓，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夜晚的医院安静的落针可闻，只剩下宴南城一声又一声的呼吸声。

为什么江瑜会抽烟？

他明明最讨厌烟味，明明每次看见自己抽烟眉心都要皱成一个川字，明明……在梦里甚至会因为他抽了一支烟对他生气。

宴南城其实不是看不到，他只是没有在乎过。

但现在他在乎了，闯进办公室的那一瞬间，浓烈到呛人的烟雾伴随着江瑜一声声泣血一般嘶哑的咳嗽声，几乎要将宴南城吓和半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着抖冲过去把那个清瘦的人抱在怀里的。

“呼……”

宴南城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抑制剂的原因，脑子里好像有些混沌，精力也渐渐有些不济。

这也是宴南城不愿意打抑制剂的原因，那些冰冷的液体会游走在他的意识里，侵蚀他的反应，蚕食他的情绪——

他害怕。

怕江瑜醒来的时候自己没办法在他身边。

怕江瑜忽然间抽烟的原因和自己有关。

更怕抑制剂让他迟钝的思维错过江瑜的每一句话。

宴南城掐了掐手心，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或许是为了让思绪活跃几分，宴南城甚至认真回忆了一下，从小到大，似乎他的胆子一直就很大。

就算被晏知意绑上实验台，就算鲜血流了一身，宴南城也从来不觉得他怕过什么。

头一回体会到害怕的感觉，却是因为一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beta。

江瑜。

舌尖抵住上颚，唇齿间气流微震动。

江瑜。

“瑜”是珍宝的意思。

真好听。

Alpha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一遍遍回味着那两个简简单单的字的时候，他的心头有多么柔软，仿佛连整个胸腔都被填满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懂的东西。

天光终于泛白。

……

“嗯……咳咳咳——”

“你醒了？喉咙疼吗？要不要喝口水？”

江瑜的意识还没清醒过来，却无可避免的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来。

适时的有一杯水送到了他嘴边。

就着不知道谁的手，江瑜下意识的就抿了一口温度刚好的水。

温热的水流入喉，江瑜终于觉得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些许，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脸。

宴南城满脸紧张的做在他面前，手里还端着他刚喝了一口的水。

江瑜忽然偏过头，觉得刚喝进去的水也有些反胃了。

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涌进脑海里，缭绕的烟雾，胸口的刺痛，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小瑜。”

偏偏宴南城还要赖在他身边叫他的名字。

“你别躲我……”宴南城的声音有些挫败的疲倦，但仍旧好脾气的把水递到他嘴边。

“医生说你刚醒肯定嗓子疼，喝口水……”

“我不需要！咳咳咳……”

江瑜却猛的推开了他的手。

江瑜觉得自己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宴南城，一提到关于宴南城的事，江瑜就控制不住的觉得暴躁不已。

他手上一使劲儿，宴南城也没有防备，一杯温热的水霎时间落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

两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还是宴南城先反应过来，拉着江瑜的手，“划伤没有？”

江瑜却抵触的抽回了手，“你少惺惺作态。”

“江瑜！”

宴南城终于有些绷不住语气了，“你知道抽烟对你身体伤害有多大吗！”

宴南城话音未落，却又有些后悔了，因为江瑜看向他的眼神太冷，藏在其中的，明晃晃的嘲弄让他喉头一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你，你……”宴南城最终还是妥协一般，一点点低下了声音。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回应他的是来自江瑜的一声冷哼。

“小瑜。”宴南城闭了闭眼，克制着脑海里莫名其妙的躁动，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一点，“你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我听说……你把‘小程’给卖了？”

“你调查我？”

江瑜的声音还很虚弱，话音却张口就是刺。

“我不是……”

“我们早结束了，就算我答应明奕，或者别人谈恋爱，你也不该插手了不是吗？”

“江瑜！”

宴南城难耐的打断了江瑜的话，他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医院门口，明奕明晃晃的意图，想起看到的照片里，周随安浅笑着和江瑜并肩站在屋檐下躲雨……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化，变成一片深红糜烂的欲望花田。

而江瑜就静静站在这一片花田的正中央，身侧是环绕的，糜烂诱人的玫瑰。

“我看周医生就很——”

宴南城觉得自己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铮的一声断了个彻底。

江瑜的话音被堵住了——因为某人忽然低下头，堵住了那两片毫无血色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