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心(28)
“……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傅轻舟把他的那张纸推回去,“撕了吧,我给你写。”
谈溪听话地撕了自己努力写出来的一百来字,等着傅轻舟帮他写。
看着傅轻舟没多思考落笔疾书,忍不住道:“你真的知道要怎么写啊?”
“大概知道,放心,你不满意我就改到你满意。”
听到这话谈溪彻底松了一口气。
傅轻舟的课外阅读量很大,从小就有良好的阅读习惯,写一封要给女孩的信对他来说根本是信手拈来,他整合了一下谈溪原信上所要表达的对两人情谊的珍惜,又缓缓填充了少年人青春期的朦胧好感,洋洋洒洒写了两三百字才停笔。
“你看看,这样写可以吗?”
谈溪惊讶地捧着傅轻舟刚写好的信,从头到尾看一遍后从脸红到了脖子,“这也太……太……”
他连说了几个太没下文,傅轻舟替他接上,“露骨?可是作为情书来说,这已经很含蓄了。”
谈溪本意上写这封信其实和情书本身的含义有出入,因为他并非是在求爱,傅轻舟写的就拿捏在情书界限的边上,让人感觉像是又不太像是。
可尽管如此对谈溪来说还是足够叫他感到不好意思的了。
信写完的几天里谈溪都没能把它交给杨淑仪,他一直犹犹豫豫,每天都在‘一定要给出去’和‘要不明天再说’之间来回跳。
而就在他捏着信磨磨蹭蹭的时候,傅轻舟已经把一张[放学后,露天廊道见]的纸条交给了杨淑仪。
第23章 “那你要怎么办?”
杨淑仪收到纸条是下午上课前的事情,傅轻舟在楼道里看见她后就沉默地把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交给了她。
纸条展开就只有一句话,笔锋有力。
[放学后,露天廊道见。]
短短八个字里莫名藏着一点叫人感到脸红心跳的暧昧。
看完纸条,杨淑仪的心跳一下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整个下午的课都上得心不在焉的,总在想傅轻舟找她有什么事情?是要跟她说什么吗?
想着想着就发现今天的时间过得尤其慢,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放学,又因为英语老师拖堂讲解听力晚了十五分钟才离开教室,而那时整个高一走廊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因为担心让傅轻舟久等,老师走后杨淑仪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谈溪捏着今天又没能给出去的信一脸纳闷,不解杨淑仪今天为什么要跑那么快。
但人都走了他想给也给不出去,也只好收拾书包去找傅轻舟。
附中的露天廊道除了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外是很少有人来,放学时间就更不可能见到人,杨淑仪喘着气赶到露天廊道时就看见了傅轻舟独自一人坐在里面的长凳上。
她抬手按了按剧烈跳动的心脏,努力平缓急促的呼吸后又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往廊道里走。
“傅同学……”
傅轻舟听见声音回头,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女孩,缓缓从凳子上起身。
“你,你找我有,有什么事吗?”面对傅轻舟,杨淑仪紧张得说话时舌头都差点打结了。
“嗯,有点话想跟你说。”傅轻舟眼神安静地看着杨淑仪,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如白天时约好的放学就往这儿来,他面露若有所思,在杨淑仪明显越来越紧张的表情中,他温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溪溪?”
这出乎意料的一个问题打得杨淑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她慌乱地摆手,“没有,我是挺喜欢谈溪的,但只是朋友和同学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我对他不是那种感情,你别误会。”
傅轻舟微拧起眉头疑惑地问:“不是?你们感情很好。”
眼看傅轻舟是误会了,这让杨淑仪很焦急,急声道:“不是的,我和谈溪只是友情,我对你才是,我对你……我,我一直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喜欢上了……”
谈溪早在远处时就发现了廊道下的人,因为从来没有看见过傅轻舟跟他以外的人独处,一时疑惑又好奇他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近廊道,想要偷听这两个平时感觉完全不熟的人在这里独处是要说什么话。
然而等他走到近前,他唯一听见的就是杨淑仪的这一番告白。
平时口齿清晰伶俐的人这时候讲得却磕磕绊绊的,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咬到自己的舌头,无论谁在此刻都能听得出来她很紧张。
但谈溪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小事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在一瞬间支配了他,就如火山喷出的熔岩缓缓流入他的心口,极度的愤怒和焦灼感让他四肢发麻,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在隐隐发颤,呼出胸腔的每一口气仿佛带着烫意,灼得鼻子干痛。
他怔怔地望着廊道里的两个人,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杨淑仪是来跟他抢傅轻舟的。
她和他做朋友,是为了把傅轻舟从他身边抢走。
她是来抢傅轻舟的。
极度的恐慌死死地攥疼谈溪,他胸口剧烈起伏,就好像呼吸不过来一样,脸色苍白如纸,不见血色。
这是傅轻舟意料之中的反应,只是比他想的要更严重许多。
谈溪是怎么看待他的?这个问题时至今日傅轻舟也不敢断言,但有一点是一直以来都很清楚的,就是谈溪警惕并敌视所有要破坏他们之间这种相处模式的任何因素。
他任性霸道得不像话,他自己可以和别人玩得很好,互相送礼物,甚至暧昧地写信表达好感,但因为他坚信自己不会离开傅轻舟,且始终认定自己拥有,所以他并未觉得相处模式被破坏。
但是这换到傅轻舟身上就不行,一点点都不行,他没有信心傅轻舟不会被任何人抢走,没有信心傅轻舟离开他就不行,因为从小到大,离不开对方的人一直是他。
然后现在,他最害怕的事情就在他眼前发生了,有人要跟他抢了,有人要来抢走他的傅轻舟。
“呜呜——”
一声委屈至极的呜咽吓到了杨淑仪,听到压抑的哭声她震惊地回过头,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了灌木丛边,低头哭得不能自己的谈溪。
杨淑仪还在看着他哭惊愕得说不出来,傅轻舟则轻轻叹了一声,“谢谢你。”
伴随着这一句轻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话,他快步走出廊道与杨淑仪擦肩而过,走向不远处的谈溪。
杨淑仪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轻舟牵走了啜泣的谈溪。
回去的路上谈溪坐在自行车后座哭了一路,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忍不住侧头看他,看他哭得鼻子红红的,眼泪鼻涕一直流,看上去又好笑又可怜。
回到家里,谈妈妈并不在,傅轻舟拉着哭个不停的谈溪上楼回房间。
一进门谈溪就挣开傅轻舟的手,把背着的书包脱下来用力摔到地上,把那封傅轻舟帮他写的,没能给出去的信撕得粉碎。
把信撕了还不算完,他开始砸东西了,书桌上的笔筒、抽纸盒、废纸篓、错题本,拿到什么摔什么,摔得满地狼藉,让人无处落脚。
傅轻舟就在边上看着他,也不阻止,等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拉他,“溪溪,别哭了。”
“我就要哭!!”谈溪双眼哭得又红又肿,一直处于剧烈起伏状态的情绪没有要平稳的意思,他好像牢牢记住了感到最出离愤怒的时刻,呼吸困难了都无法冷静下来。
“她要跟我抢你,她……呼——”谈溪鼻子用力吸气却好像透不过来,两只手微微发颤地紧抓傅轻舟手腕。
傅轻舟反手紧握住他的手,软声哄他,“别着急溪溪,慢慢呼吸,一点点吸一点点吐。”
谈溪听话地调整呼吸,但是眼泪还是在眼眶打转随后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