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上路面，凌晨一点多的大马路空旷得能跑马，暖气刚开，温度还没上来，傅祯元连打了几个喷嚏，魏之宁扭头问他：“怎么不在车里等？”

傅祯元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怕等睡着了。”

“那怎么不发个微信给我？”

“不想理你。”

魏之宁哑口无言，傅祯元就是这样的直性子，喜怒形于色，他必然是知道了自己跟白礼生的事，却还能以这种态度对他，已经算不错。

意识到自己开口说话会讨人嫌，魏之宁自觉闭上嘴，过量的酒精熏着大脑，温度渐渐升上来的车内空间，神经慢慢松弛，睡意如同潮水般袭来。

“你跟我表哥到底怎么回事？”

半梦半醒间，魏之宁听到傅祯元冷不丁地问。

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清醒，避免说出心口不一的胡话。

“他没跟你说吗？”

“他怎么可能跟我说。”傅祯元绷着腮帮子，语气劲儿劲儿的：“我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这种行为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以怨报德……农夫与蛇！”

还挺会拽词儿，魏之宁问他：“我什么行为？”

趁等红灯的当口，傅祯元扭头白他一眼，气鼓鼓地说：“合着你自己干了什么事都忘了？不就前阵子，他忙活着给你过生日，你倒好，忙着在背后搞小动作黑他。”

魏之宁面色一凝，扭头冷眼看着他：“谁忙着在背后黑他？我？”

傅祯元突然卡了壳，看表情像是说漏嘴。

魏之宁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谁跟你说的？谁跟你说我在背后黑他？”

傅祯元张了张嘴，最后索性含糊地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暖气出风口好像突然被堵住了，空气一寸一寸冷下去，冷得傅祯元禁不住打了寒颤，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旁边人的脸色。

然后被魏之宁瞬间睨过来的冰冷眼神吓得汗毛竖起。

“不是，那个……”

角色调转，方才还十分硬气的傅祯元因为一句口不择言开始胆战心惊，犹豫两三秒，终于撑不住和盘托出：“……我是听我姑父说的，他也是听宋家的那个谁告诉他的。”

“哪个谁？”

“宋迪。”

等了半天，魏之宁的沉默让傅祯元不安了起来，他忍不住开口问：“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魏之宁没看他：“你觉得呢？”

傅祯元瘪了瘪嘴：“我怎么知道。”

“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表哥的事。”魏之宁声音浸着丝丝凉意，眼底盛着的光悄无声息地暗下去：“……不过随便吧，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第131章 “我松开了，你还跑吗？”

《子夜黎明》路演结束后，魏之宁就又闲了下来。

经纪人小邓人间蒸发，他跟尚狄因为李裴然的关系，也正处在一种恶性僵持中。赵奚瑶催着他赶快跟公司提解约的事，说时候到了，他知道时候到了，但下意识地又总想再往后拖一拖。

小年夜那天B市应景地下了场雪，整座城市被铺天盖地的洁白覆盖，傍晚时分，魏之宁全副武装出了门，穿过马路往对面小区走，雪从几万米高空坠落，被风控着打着旋儿地飘进路过行人的衣领子里，车辆来来往往，轧在白雪皑皑的路面上，印出纵横交错的车辙。

过马路的时候，不远处公交站牌前站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约莫是高中生，凑在一起脑袋抵着脑袋，在看同一部手机。

开的是公放，背景音乐悠扬唯美的戏腔搭配冷兵器交锋发出的铮铮作响，女孩A忍不住小声尖叫：“他真的好适合古装！”

女孩B接过话：“对对对，知道你喜欢他，都看多少遍了……不过我怎么感觉，这视频剪得还有点白氏武侠那味儿？”

女孩A：“呀，你也这么觉得？我第一次开弹幕看的时候，有好多都这样说。”

女孩B：“好了别看了，冻死了，快走吧。”

公交车缓缓到站停靠，女孩们揣起手机跳上车，前门一开一合，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被截断在冬日肃杀的寒风里。

小年夜在B市的传统风俗里，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从半下午就开始在厨房忙活的周婶做了一桌子好菜，两大一小三个人吃饱喝足后，阵地从餐桌挪到客厅沙发上。

电视机里放着周婶爱看的央视大联欢晚会，荧幕上高饱和度的花团锦簇，合着背景音吹拉弹唱闹闹哄哄，小小的二居室里洋溢着平凡的惬意。

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魏央突然翘起脑袋：“哥，你又上热搜了。”

魏之宁心里蓦得打了个突，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他最近对热搜这俩字都快PTSD了。

“什么热搜？”

魏央举起手机字正腔圆地给他念：“论魏之宁与白岑电影里那些角色的适配度。”读到最后，小姑娘迷惑地眨了下眼：“白岑是谁呀？”

魏之宁瞬间被这个过分惊悚的话题震惊到了，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身为某人铁杆粉丝的魏央的这个蠢问题。

他慌忙低头切进微博，话题刚冲到热搜榜第八位，不算太高，却已足够吸引人的眼球，热门广场还有营销号在起哄架秧子，喊话白岑导演要他给新人演员魏之宁一个机会。

魏之宁直抵心脏的主观感受就是，太他妈吓人了。

他彻底坐不住，从沙发上站起身，万分焦灼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魏央胳膊肘支在沙发上托起腮，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动，终于忍不住说：“哥，你能不能别晃来晃去了，我都快被你晃晕了。”

闲不住的周婶从厨房端了盘切好的水果出来，瞧了眼刚拨通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的魏之宁，不敢惊扰，转而对魏央说：“田田，来吃水果。”

小姑娘扭头又跟她原话重复了一遍：“周婶，我哥又上热搜了。”

周婶笑笑：“你哥是明星么，免不了的。”

魏央老气横秋地叹气：“唉，总上热搜也不是什么好事呀。”

周婶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轻声细语：“大人的事让大人自己拿主意。”

接通了赵奚瑶的电话，那边开门见山第一句：“宁宁，你是想好解约的事了？”

魏之宁略一沉吟，说：“我答应跟尚狄解约，你就什么事都会帮我解决吗？”

赵奚瑶婉转一笑：“那是肯定的呀，宁宁，赵姐对你可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一点——”

魏之宁打断她的话：“那你先帮我撤个热搜吧。”

“什么热搜？”那边窸窸窣窣，等了五六秒后，声音再次传过来：“这热搜多好呀，干嘛要撤，白白送你的出圈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赵姐，你不用跟我装糊涂，撤还是不撤，给个准话。”

一句话让赵奚瑶沉默数秒，再开口气势弱了些许，“宁宁，我当然看出这热搜不一般，可就算这样，能跟全中国家喻户晓的大导演并排上热搜，对现在的你来说，是利大于弊的。至于被骂，骂就骂呗，哪个艺人没被骂过，而且向来都是越红被骂得越狠，你不如提前适应。”

魏之宁冷且飞快道：“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去找别人，其他没什么好谈的。”

“呀，你这人脾气怎么越来越坏了。”赵奚瑶娇嗔：“就吃准了我不敢拒绝你是吧？小坏蛋。不过先说好哦，这回可是有条件的。”

她刻意把话说得暧昧：“我帮你做了那么多经纪人该做的事，你也是时候，该给我一个名分了吧。”

夜里十一点多，外头的雪渐渐停了，云层悄然散去，月亮探出头，被地面光线反射映照着的夜空亮如白昼，天地间一片澄明净澈。

魏之宁双手插兜，踩着嘎吱作响的雪从小区门口一路漫步往公寓楼的方向走，风打耳畔拂过，搅着一缕雪后的清冽冷味儿。

远处楼道口停了辆深灰色商务，分外熟悉的车牌号被月光照得清晰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