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142)
谢璟的一席话好似危言耸听,但也不是全无道理,相反,几分钟前赵奚瑶发给他的那段聊天记录,刚好验证了这一点。
道理不难懂,只是不想太快接受。
是李裴然想让他离开尚狄,想逼他跟白礼生分手,如果自己不能体面地退出,她自然有千百种不体面的手段。
小人物嘛,就要守小人物的本分,白礼生只是老天爷心血来潮许给他的一个近乎于完美的梦,璀璨耀眼让他目眩神迷,可人不能一直活在梦里。
所谓的勇敢与坚持,换不来最起码的尊重,最后可能连好不容易拼来的前途都要断送。
谢璟看着又陷入发呆状态的魏之宁,摇了摇头,端起冷掉的面往厨房走。
一阵叮叮咣咣夹杂着水流声,听起来像是在洗碗。
魏之宁回过神,快走到厨房门口,对着谢璟的背影,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头,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的。
他哑着嗓子,艰难地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谢璟刷碗的动作顿住,盯着哗啦啦往下流的水柱看了一两秒,最后关掉水龙头转过身。
“说吧,帮你什么。”
清晨八点多钟,初生的太阳用光线切开稀薄的云层,飞机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车子在VIP出口接到从S市回来的白礼生,头天连着录了六个多小时节目到今天凌晨,为了赶早班机只睡了不到仨小时,他眼底盛着明显的倦意,气质却越发冷淡迫人。
“去锦悦府。”
李裴然愣住,锦悦府是魏之宁住的小区,白礼生下了飞机就要往他那儿奔,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身为经纪人,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你小心点,风口浪尖上,再让人拍到你往他家里跑……”
“拍到又怎么样?”
李裴然哽住。
确实,白礼生巴不得把俩人的关系公开出去,这事他又不是没干过,他倒是不怕,怕的是李裴然自己。
“这种时候你就算去找他,又能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热搜的事。”
“解决热搜不是你的事吗?”白礼生轻飘飘地拿她之前的话堵回去。
李裴然无语凝噎。
连吃了两个瘪,她不再自讨没趣,恰好有电话进来,她接起电话三言两语发号施令,完事一扭头,白礼生已经戴上耳机跟眼罩在闭目养神了。
至此一路无话,直到司机把车子开进锦悦府,轮胎压在小区减速带上颠簸几下,白礼生才从短暂的休憩中被震醒。
“我们在楼下等你一会儿吧,万一他不在家呢?”李裴然仍在坚持。
白礼生推开车门下去,冷淡地撂下一句不用。
李裴然有些气恼,却也无计可施,低头化悲愤为力量,噼里啪啦连回了两条微信出去。
哪成想白礼生又原路折返,敲了敲车窗。
李裴然抬头降下挡风玻璃:“东西忘拿了?”
却听白礼生道:“你联系一下舒从俊老先生,问他愿不愿意帮忙澄清一些事实。”
电梯抵达楼层,白礼生按着眉心走出来,径直走到魏之宁家门前,伸手按下门铃。
叮咚——
无人应答。
叮咚叮咚——
屋里响起让他瞬间安下心来的熟悉声音:“谁啊?”
白礼生:“我。”
里头遂又响起一阵由远至近的凌乱脚步声,约莫是跑着过来的。
房门咔擦应声而开,穿着睡衣的魏之宁顶着一头蓬松的软发,门只开了一道缝,表情也有些惊慌加不自然,问:“……你怎么来了?”
白礼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人的脸,“很惊讶?”
他听不出情绪地说:“如果你手机能打通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魏之宁窘迫地解释:“……我昨天下午出门了,手机电量耗尽,又回来太晚,忘记充电了。”
白礼生顿了顿,扫了一眼他扒着门框的手,问:“不让我进去?”
魏之宁躲开视线:“那个……”
白礼生一双星眸裹着沉郁,替他补完后面的话:“不方便?”
魏之宁一咬牙,破罐子破摔道:“谢璟在这儿。”
白礼生:“他为什么在这儿?”
魏之宁垂眸看着地面,叫起了那个略显生疏的称呼:“白老师,你别问了。”
右手手腕突然被一把攥住,强悍的力道迫着魏之宁疾退两步后背抵在玄关处的墙壁上,微微扬起下巴看着破门而入的白礼生。
近在咫尺的人,英挺的眉拧起冷峻的弧度。
“你到底在闹什么?”
“卧槽。”
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打破凝滞的空气,谢璟站在洗手间门口,露出半边身子,饶有兴致地抱臂瞅着门口俩人,跟看展览似的。
“青天白日的,你俩干啥呢?”
白礼生面色一沉,危险地眯起眼睛,仿佛雄狮面对意外闯进自己领地的入侵者。
“出去。”他说。
谢璟咧开嘴,丝毫不受胁迫般的,口吻轻佻:“不太好吧白老师,我可是他邀请来的。”他说着,用眼神指了指魏之宁。
魏之宁挣脱掉白礼生的桎梏,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对上白礼生的目光又飞快移开,说:“你也看了热搜了,公司根本没打算管我,谢璟手上人脉广,我想请他帮忙。”
白礼生看着他的眼睛,言简意赅道:“胡言乱语。”
魏之宁咬了咬下唇,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栗:“你爱信不信……”
言罢,根本没给白礼生回应的时间,拉开房门抬起头,与他平静对视:“你走吧,别让人拍到你来这里,我不想再多一个骂名。”
第128章 《等他降落》
寒风从敞开的大门外往里灌,魏之宁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面前是刚下飞机风尘仆仆赶过来的白礼生,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露出错愕又迷惘的表情,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什么叫再多一个骂名?”
“很难理解吗?”魏之宁绷直了脊背,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在对方滚烫的视线下落荒而逃:“那你不如去问问李裴然,相信她有很多秘密还没告诉你。”
白礼生反问:“是赵奚瑶跟你说的?”
魏之宁先是一愣,很快收拾好表情:“是又怎么样?”
白礼生蹙眉,向前迈了一步逼近他:“我早就告诉过你,赵奚瑶不是个能托付信任的人。你现在不仅听信她的话,还跟她手底下的人混在一起……”
“喂喂喂……”赵奚瑶手底下的人不乐意了,走过来嚷嚷:“白礼生你是不是有管人的瘾?难怪魏之宁总跟我吐槽,说和你在一起特别有压力——”
“别说了。”魏之宁打断谢璟的话,对白礼生缓缓道:“白老师,可能过去这几个月的相处给了我们各自不一样的错觉,最近我一直在思考,抛开镁光灯下的这层身份,我们俩到底还合不合适。以及,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你想要的那个我?”
白礼生紧抿着嘴眸色沉郁,看了他半晌,才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魏之宁露出一个失真的浅笑:“我当然知道,你听不懂的话,我可以重复一遍。”
零下几度的风持续不断地灌进来,他穿着单薄的家居服站在风口,裤管被吹得贴在两条细长的腿上,指关节冻得通红的手放在身侧握成拳头,维持着一个倔强又戒备的僵硬姿势。
白礼生鲜少见到这样的魏之宁,以前的他总是温顺乖觉的,偶尔的娇纵小脾气也只有在床上跟事后才会展露,全当情趣。
而此时此刻的他固执冷硬油盐不进,钻进牛角尖而不自知。
白礼生突然有些疲惫,大抵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也可能是被小男友刺猬一样的态度给气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行。”他最后看他一眼,眼神很空。
“那我走了。”
等白礼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死角,魏之宁的脚步仍钉在原地,双肩卸掉力道般的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