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猫饼+番外(84)

作者:柳千枝

弯道上面又接二连三又几辆车开来,那些人都将车开得飞快,有一辆更是差点飞出公路去,被那崖边上一动不敢动的黑色轿车挡了一下才没直接车毁人亡。

而原本减速慢行要往上开的小轿车已经有一小半车身悬在了崖外,没有人管它。

小轿车像只沉默温顺的小羊,趴在悬崖边上瑟瑟发抖,好像风一吹,它就会往下掉。

阮裕下意识捂了一下眼睛,心脏怦怦地使劲跳起来。

这是吴家一家人坐的车,是那场车祸的现场,而阮裕现在头脑一片空白,肺里的空气好像藏着千百根针,在他身体里尖锐地存在着,他感受到了一种铺天盖地压过来的恐惧和疼痛。

去而复返的红色跑车停在悬崖前,车上走下来一个烫着奇形怪状发型的年轻人。

另外几辆刚从山上下去的车也跟着开了回来,停在路边,几个年纪都不怎么大的小伙子走过来,跟前面那个人站在了一起。

他们划着了火柴,那火光在雨夜里刺目地摇曳着,被雨浇灭了,他们又点另一只。他们笑着,对那辆岌岌可危的黑色小车里的呼救充耳不闻,又上了各自的车,排着队一下一下将无助的轿车掀下了山去。

山上有另一道巨大的灯光照来,而山下不远处,一道微弱的手电光在雨幕里闪闪烁烁。

一切都在这两道光里褪去。

阮裕捏紧了拳头,他在红色的车折返后,撞的第一下时,已经怒气冲冲地跑了上去。然而这显然并不是现实,那些人只是过去的时光留下的剪影,演绎着已经发生的事,他的出现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感觉耳膜被引擎声震得发疼。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寻仇?”阮裕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

吴求摇了摇头,相较于阮裕,他平静得有些冷漠甚至不近人情了,他回答道:“他们无仇无怨。”

“为什么?!”阮裕愤怒又费解。

吴求叹了口气,目光里看不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你呢,你都知道这一切,你也是……我们当时都是从那辆车上活下来的,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们,至少告诉吴越,你是不能还是不想?”

“……”这一回,吴求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的,“你们的世界有它的规则,因果循环,我受规则所限,不能影响它,只是因为你我的特殊联系,我才能与你神思相通。”

“吴越他需要真相,”阮裕突然想起来吴越苍白虚弱的病容,巨大的悲伤兜头淋了过来,他终于有点自己是这个人类半个弟弟的感受了,“他是‘吴求’的哥哥,是那场车祸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这么多年……”

“他一直都知道真相。”吴求叹了口气,“他有他的背负与使命,有他的命运轨迹,而我和你才是无常的变数。”

“可那难道……”阮裕话还没说完,吴求便消失了,他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眼前刺目的灯光晃得他脑袋疼。

他醒了。

“那难道不是我们共同的过去,共同的身份吗?”——这句话终究没能问出口。

入目是封行远忧心的面容,于是那些梦中带来的情绪都呼啸着远去了,在封行远的关切里,阮裕虚弱地挤出了一点宽慰的笑意:“我没事了……”

这病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封行远觉得有些中了邪的意思。

结果还真是“中了邪”——阮裕把梦中看到的能说的都跟陆云山说了,也没避着封行远。

说到陆云山身份的时候,阮裕却卡了壳。

而后面关于吴求让他看到的那个雨夜悬崖上发生的一切,阮裕都只能记得模糊的一点点了,只是清醒过来这么片刻,连那种极度的愤怒也像被什么东西裹起来了,他只能隐约感受到那些情绪的一点余韵。

“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去那个山洞。”陆云山的话把阮裕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从阮裕病倒之后,他就又摸出来自己的眼镜戴上,时刻关注着阮裕的情况,生怕阮裕再向上次被救出来时那样。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陆云山看见阮裕身边浮动的那些黑色又有要聚拢的意思,虽然他不久前才帮阮裕拔除过一次,但要根除这些东西实在是人力不能及的事。

因为阮裕的身体原因,陆云山和封行远一致认为需要先休整一下再进山去,于是封行远在网上定了民宿的房间。

然而等到了地方,封行远却有种不是很想住进去的感觉。

倒不是因为房间不好,而是……他没看清地址,习惯性地选了搜出来好评率第一的这个地方,但到了地儿他才从依稀还有些多年前旧貌的街景里认出,不远处就是他少年时跟他爸封邵住过的旧居民楼。

那栋楼外墙的瓷砖稀稀疏疏掉了些,陈旧破落,楼外的树长大了许多,衬得整栋楼都比封行远记忆中小了一圈,像是这么几年的时光让它缩了水。

楼上的房间排列很紧凑,其实每一间都并没有多大,现在不知道又住着些什么人,看晾在走廊上的衣服样式,住户们估计都不算年轻。

物非人也非,时隔多年,封行远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他不太想在这种时候去回想以前的情形,却免不了被这旧景所勾动。

但这种触景生情又并不如在萍野时来得浓烈,也许是因为他和封邵之间那种古怪僵硬的父子关系,那段记忆在他心中压根没有太多能被记住的东西,因此他并不很能想起来过去的场景或者具体什么事,只是经年的负面情绪纠缠在一起,在他认出来这个地方时,第一时间跳出来给了他一记拳。

噎得他有点不是滋味。

站在民宿房间外的走廊上看了会,伤怀的劲过去了,封行远收拾好了心情,便转身走进房间里,准备去找陆云山再说一说阮裕的事。

封行远但并没有注意到旁边那栋楼下,用塑料支起来的棚子下,有个头发带着些斑白痕迹的男人。棚子里两三桌人正打着麻将,而他点着只烟走出来打了个电话,讲但一半有些惊讶地盯着民宿二楼封行远的背影。

烟烧到尾,烫了男人一激灵,烟头脱了手,男人这才回神似地接上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好意思,刚刚没听清,你们是几个人来?”

另一边,陆云山在房间里摆弄自己带来的东西。

他包里面放的黄纸朱砂自然是不用提,封行远进了房间里,一眼扫过去,看见还有个被翻得有点旧了的笔记本,并上一串铜钱,几本书,一段红布。

“明天我们去山洞里,你把这个戴在手上。”陆云山拆下来五枚铜钱,在包里翻找出了一条红色的细绳,熟稔地将铜钱编成了一条手链,交给了阮裕。

阮裕有些疑惑地接过铜钱手链:“这是什么?”

“从我师父那里顺来的法器。”陆云山边说边把剩下的一大串铜钱收回包里。

这卖相十分随便的法器……颇有些批发来的廉价感。

阮裕乖乖收下了。

封行远在阮裕旁边坐下,问道:“这个铜钱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图个吉祥平安。”陆云山这么说着,“明天咱们去山洞里之后,我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毕竟那个世界的事我们谁也没接触过,总归是小心一点好。”

封行远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封哥,我们商量一下,要不明天山洞里你就不要下去了。”陆云山看着封行远,给出了自己思量许久的建议。

封行远没有料到走到这一步了,陆云山却突然要让他止步,他有些惊讶,下意识皱了皱眉:“怎么了?”

“先喝口水吧,”陆云山把晾得凉了些的开水杯子递给封行远,“听我说,封哥,你生活的世界一直是正常人的世界,你不能再陷得更深了。这个世界有它的规则,另一个世界的吴求他们不能左右它,我们这些生活在这里的人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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