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且慢(90)
“怎么是不想管呢,是我们也管不住了啊!这次看到俩孩子一起生活得也挺好,又没碍着我们老两口什么事儿,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费这劲儿了……”
周母有些发愣,隔了好像很久,才很缓慢地点了几次头,又低下头去喝自己面前的茶。
三人聊到这儿都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了。
相熟且老练的人彼此说服是不能让对方闻到“血腥味”的,一切以不留痕迹为最佳。否则一旦对方有了戒心,再说下去基本就没用了。
周母茶杯里的茶喝完了,沈父看到,又提起茶壶把茶添满了。
周母这次却正儿八经地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做了个扣手礼。
原木的桌子响声很沉很实,可在这样的环境中,又显得莫名地刺耳。
沈父沈母都有点惊讶,怎么忽然间这么见外这么客气了?
只见周母徐徐开口:
“可能这话说出来,你们二位不一定能理解。我是态度很坚决地,不想让沈思博和周景桉谈恋爱。
“周景桉这一辈子的运气实在不好,18岁好不容易去了S大读书,开学第一天就遇上他爸去世。后来一两年的时间都不愿意跟人交流,每天吃药吃得人注意力涣散,整天无精打采也没胃口,我看着都心疼。
“我们景桉什么事都没做错,偏偏摊上这么个不好的命,遇到这么多别人没有的劫数。他做成今天这个样子有多不容易,是我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的。
“我们景桉这辈子经历过太多难事儿了,我现在只想他简简单单地把接下来的生活过好。不用多优秀,也不要多特立独行。
“就像所有运气不差的人一样,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不被别人戳脊梁骨,我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他果然命不好吧?连这种生活都得不到。”
沈父和沈母齐齐呆住了。
他们想过很多种周母不同意两人在一起的原因,也都排练了对应的话语去开解;但万万没想到,周母会提到周景桉18岁那年的事情。
这些年来,这件事基本是两家人聊天的禁区了;沈父沈母蓦然听到这些话,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
沈父有些磕巴地小心问: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周母可能理解错了沈父的意思,立刻挺直了脊背,敛神正色道:
“这又不是简单的谈恋爱,因为这个他的工作、交际再受影响怎么办?我也老了,没把握自己还能怎么帮他,景桉遇上的糟心事儿已经够多了,他这辈子真的不能再有别的波折了。
“我知道这些事没有发生在你们家里,你们很难理解周景桉之前过得有多艰难。但那些年,我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他有多辛苦我看得清清楚楚。”
“阿姨。”
周母抬头,只见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沈思博已经直直地站在了桌边:
“我知道他之前过得有多艰难,我也不敢让他再经历别的波折了。您放心,我不是小孩了,以后周景桉我会照顾好的。”
周景桉在沈思博说话的时候也出来了,脸颊红红的站在沈思博身后。看着沈思博的时候,眼里闪着暗自流动的光。
今天的茶馆是沈思博选的。之前见一个重要客户的时候来过一次,沈思博对店里的装修环境记得还算清楚。
沈父沈母和周母聊天的全程,周景桉和沈思博都坐在和他们一帘之隔的隔间,猫低了身子暗暗听着。
周母看着忽然出现的两人,也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不敢置信地重新看向沈父沈母,摆在桌上的一只手也在微微颤抖。
沈父沈母也没假模假式地装不知道,眼神中带上了些心虚和抱歉,偏头看向沈思博和周景桉,叫他俩也坐下。
周母和沈父沈母坐在不同的两边,周景桉先去跟周母坐了,沈思博也跟着在周景桉身边坐下。
周母实际上已经又惊又气了,只是碍着这里是公共场合,身边还有其他人,所以没表现得太激烈;但在看到沈思博和周景桉两人的一瞬间,还是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
沈思博稍稍侧了侧身子,看着周母,接上了之前还没说完的话:
“阿姨,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时候让周景桉受过欺负?小时候都能做到的事,现在也不会做不到。我自己追了这么多年的爱人,我一定会保护好的!我跟您保证,您就相信我吧。”
饶是一周前就知道两人在恋爱了,周母仍旧觉得“爱人”二字从沈思博嘴里说出来无比刺耳。
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周母尽量在沈思博面前保持了礼貌:
“思思啊,这种事不是你说出来就可以保证的。你没法控制周景桉的学校怎么做,老师同学怎么想。做这种口头保证,是一种很轻浮很天真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