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鲸鱼(80)
母亲并不知道他说的“安鱼”是谁,却也没听见似的,满不在乎。
她只是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哑着嗓子骂他:
“白眼狼,我还没死呢。”
温景焕也不理会她,悠闲地整理着白菊的花瓣。“我按他说的做,会不会让他喜欢我一点?”
母子两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各说各话,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他很好,很善良,还有一对爱他的父母,”温景焕喃喃说着,侧头盯着母亲的背影,眼神狠厉,“你说,他要是看到你这幅样子,会不会怕我。怕我遗传了你的精神病。”
不知道是什么词汇刺激了母亲,她忽然被激怒了,坐直了身子,猛地回过头来。
她眼窝凹陷,瞪着一双满是怨念的眼睛。
“精神病?”
她攥着床单,枯瘦的手指嵌进蓝色条纹里,“你是我的儿子,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软床被她拍得发出闷响,扬起一道灰尘,顷刻间扑了温景焕满身。
“你别想逃走!”
她尖叫着,痛苦地用膝盖抵着床,哑着喉咙骂道:“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住在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和该死的神经病邻居在一起,这是我的报应,也是你的报应!”
温景焕默默闭上眼,仿佛只要不去看表情扭曲的母亲,就能屏蔽一切言语上的伤害。
“你父亲该死!”
母亲愤愤地念叨着,“他对我不忠!他罪有应得!”
温景焕向后退了一步,冷冷地说:“是安鱼让我来的。你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该走了。”
他转身开门,就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一只手爪迅猛地摁住他的后脑。
——“咚”地一声,温景焕的额头狠狠地磕在门板上。
强烈的痛感使他晕眩,母亲厉声呵斥着,说着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的诅咒。
“你个怪胎!”
她踮着脚,用尽全力地揪着温景焕的头发,在他耳边大叫:
“同性恋!教了那么多年也没教好,早知道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你这样的怪胎,永远都没人喜欢你!”
温景焕的前额磕破了皮,红色的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淌过鼻梁,流进嘴里。铁锈的腥味,让他想起了童年的记忆。
他被矮了一截的、枯瘦如柴的母亲拽着头发,眼神空洞,丝毫没有反驳。
“是安鱼让我来的,”他神志不清地自言自语,“他爱我的,他会爱我的。”
不堪的言论从母亲的嘴里蹦出来,他看着母亲那一嘴黄牙,像一张吃人的血盆大口。
耳朵里躲着的蝉跑了出来,开始不断地叫唤。
“你看看你自己!”母亲拉着他的衣袖,一把将他的袖扣扯开,狠狠捏着他的手腕,把袖子掀上去。
她的指甲掐着温景焕手臂上的纹身,在蛇头上掐住几道红痕,崩溃地嘶吼:
“把我听话的孩子还给我!”
耳朵里的蝉依旧在鸣叫,温景焕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医生和护士们涌了进来,几双手将女人的爪子从他身上拽开,拼命地拉住她的胳膊。
女人崩溃尖叫着,护士们把她按在床上,拿出了手里的镇静剂。
温景焕垂手立在门口,主治医生迅速将他带出去,查看他额头上的伤口。
“你坐在这里别动,我给你去拿碘伏。”
“不用。”
温景焕麻木地偏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耳朵。蝉不叫了,只剩下门后传来的嘶吼。
他胡乱擦了把脸上的血,仿佛没在听医生说话,忽然就笑了。
“抱歉,我赶着去接人,有什么事情下次说吧。”
他细心地整理好衣袖,将崩开的扣子揣进口袋里,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小温以前被打得耳鸣过,小时候他不知道耳鸣是什么,以为耳朵里爬进去了一只蝉。
小黑屋快了快了。
第42章 影子
夜幕低垂,金黄色的明月悬挂在桦台大学的高空。
几缕彩色灯光从体育馆里照射出来,照亮低空的几朵云。
晚会已经接近尾声,观众们的兴致也消退许多。明天就是假期了,学生们边看节目,边计划结束后去哪里玩。
后台的帘子被挑开一条缝,晏安鱼紧张地朝舞台上看了一眼。
李无和步笑梅在台上唱《All I Ask of You》。
台下乌泱泱地坐着人,台上两人穿着音乐剧里角色的服装,灯光随音乐起伏,其震撼的效果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下一个就是我们了,”于斯年站在他身后,“别紧张,他们只是舞台效果做得好,想要让老师赏识,还得看实力。”
晏安鱼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平静下来。
晚会的节目安排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捣乱,居然把两个声乐作品放在了一块儿。晏安鱼的节目又是后面那一个,只要表现稍微不够好,优劣一眼就能看出来。